中國網信辦對自媒體帳號開展清理整治專項行動(圖:pixabay)
【看中国2018年12月2日讯】(編者按:近期,中國網信辦對自媒體帳號開展清理整治專項行動,已處理9800個帳號,約談騰訊、微博和新浪微博,本文以此為開頭,歸納中國宣傳系統的管制邏輯。)
據《新京報》報導,中國網信辦從10月20日起對自媒體帳號存在的一系列亂象開展清理整治專項行動,截至11月12日,已處理9800個帳號,約談騰訊微博和新浪微博。網信辦認為,被處置的帳號分佈在微博、微信、百度、搜狐、鳳凰、UC等平臺,自媒體亂象嚴重踐踏法律法規,破壞網路輿論生態。
「戊戌號災」
此情此景,不禁讓人想起袁世凱政府對報業大規模的查緝與整頓。1913年宋教仁被刺殺後,「二次革命」爆發,袁世凱當局對反對派報刊進行清理,報人被警告、傳訊,報館打砸搜查、封門停業的事時有發生。民國元年全國報刊約500家,北京佔1/5。「二次革命」後,北京報刊只剩20家,上海5家,漢口2家。到1913年底,全國繼續出版的報紙只剩下139家。因時逢農曆癸醜年,故在新聞史上被稱之為「癸醜報災」。
同樣是大規模打壓,癸醜報災尚處於政權鼎革丶新舊交易的激蕩年代,袁世凱尚不能一手遮天,民間社會尚有相當的活動空間,而在今天的中國,媒體乃至整個民間社會早已陷入持續的凍結之中。
早在2017年6月,原本被認為是風花雪月的娛樂類自媒體突遭整頓,其中擁有上千萬粉絲的「咪蒙」被禁言,新浪微博、微信公眾號,今日頭條、一點資訊等自媒體平臺相繼關閉了大規模的娛樂類帳號;2018年5月,新浪微博處置了120多萬條微博,封禁了7800多個帳號,其中包括六神磊磊、土豆公社等50多個頭部用戶。從封禁數量與整治手段來看,此次「戊戌號災」可謂是過去幾次「試水」的總成與「繼續革命」。
專政沒有例外
自媒體以其低門檻與交互性,不受傳統媒體在行政級別和隸屬關係上的種種限制,挑戰了官方在資訊發布上的壟斷地位,公眾可以成為資訊發佈的主體,網友也擺脫了被動的受眾身份,通過發貼、點贊、評論、轉發及至線下聚集,客觀上形成了一股自下而上的民間力量,這種技術革命所帶來的力量,曾被寄予「圍觀改變中國」的厚望。
時過境遷,佔有權力與資源壟斷地位的官府當然沒有坐視自媒體的壯大,而是多管齊下、分而治之,一如對十餘年前對敢言報刊的整治。
旅美學者何清漣在《霧鎖中國》一書中詳細記述了中國政府控制媒體的種種策略,作者從歷史的發展、法規的限制、記者的掌控、消息的封鎖、網路的監控、意識形態的宣傳等角度,抽絲剝繭地還原了媒體何以成為喉舌,新聞為何變成宣傳。用書中的方法論審視網路與新媒體時代同樣適用,其中,推陳出新的是言論管制的手段與名目,一以貫之的是審查邏輯與精神底色,即壓制不受直接控制的民間力量,無論這種民間力量是以何種形式存在的,形形色色的管制也正以此為內核徐徐展開,方興未艾的自媒體也正因此成為刀俎下的魚肉。
管制羅網
中國承襲「蘇制」,媒體被認為是革命工具,由宣傳系統管轄,俗稱「筆杆子」,與暴力機關「槍桿子」互為表裡,相互配合,拱衛政權中,也暗合中國「儒表法裡」的政治文化傳統。
中共成立之初始置中共中央宣傳部,建政後設中央人民政府新聞總署與廣播事業局(即廣電總局的前身),開始廣播、電視、電影主管單位分置,而後權力與機構逐漸合併。
隨著大眾媒介形態的演變,21世紀又添「互聯網資訊辦公室」與「中共中央網路安全和資訊化領導小組辦公室」,疊床架屋的「機構」設置之外,還有層層「規定」,其相當數量的審查規定秘而不宣,由各級主管人員把關,就公開的規定而言,2005年5月中共中央辦公廳跟中宣部分別下發《關於進一步加強和改進輿論監督工作的意見》與《加強和改進輿論監督工作的實施辦法》,禁止跨省輿論監督,束縛了紙媒的手腳。
同年,國務院新聞和信息產業部聯合發佈《互聯網服務管理規定》,表明對方興未艾的論壇、門戶網站的管制與提防;2016年,繼《國家安全法》之後,又設《網絡安全法》,將治網好壞上升至政權安危的層面,以此為轉折點,相對寬鬆野蠻生長的中國網路生態一去不復返,爾後先後對網盤、網劇、真人秀、綜藝、音樂、動漫等一切垂直平臺與領域密集整頓。
由於新聞資訊服務功能與採編權模糊的處境,網信辦多次責令門戶網站與兩微一端的整改,其中鳳凰網是重災區。覆巢之下無完卵,依託於這些平臺的大小帳號自然無法逃脫羅網,從頭部用戶到網紅再到稍有影響力的帳號都依次成為整頓對象。
運動治網
筆者在《從「鎮反」到「掃黑」:除惡運動的路徑依賴》一文中分析到,除惡運動治標不治本,旦旨在整頓民間力量,將這一判斷的主語置換為「清網」同樣適用。對於本次清網,網信辦給出的理由是:
【傳播政治有害資訊,惡意篡改黨史國史、詆毀英雄人物、抹黑國家形象;製造謠言,傳播虛假信息,充當「標題黨」,以謠獲利、以假吸睛,擾亂正常社會秩序;肆意傳播低俗色情資訊,違背公序良俗,挑戰道德底線,損害廣大青少年健康成長;利用手中掌握大量自媒體賬號惡意營銷,大搞「黑公關」,敲詐勒索,侵害正常企業或個人合法權益,挑戰法律底線;肆意抄襲侵權,大肆洗稿圈粉,構建虛假流量,破壞正常的傳播秩序。】
將「政治有害資訊」和「歷史虛無主義」列為首位,足見政治掛帥的特色仍未改變,此外,不論是抄襲、洗稿還是標題黨,這些自媒體亂象根深蒂固,原因林林總總,解決起來也不是一日之功,大規模刪除固然能起一時之效,但在諸如版權保護、正當競爭等法律環境尚未健全時,整頓網路空間的專項鬥爭更像是消除雜音、強化官方聲音的政治操作。
從歷次整頓與約談中也不難勾勒出運動式治網的動機與思路,《網絡安全法》授與了網路主管部門(網信辦)巨大的權限(處罰權),通過連續不斷、巧立名目的專項整治形成寒蟬效應,倒逼網路平臺自我審查,網路平臺再以下架、封號、禁言等方式將管制壓力最終傳導給用戶,由此營造「清朗」的網路空間,逐步消解可能挑戰、分流官方話語的民間力量。
接連不斷的治網使中國網路「水土流失」,五光十色的速朽內容每天都在被大量生產,嚴肅平實的內容不連退潮,黨宣政標隨處可見,百花齊放同時萬馬齊喑,「號災」過後,病勢深重的將是整個網路環境。
(原標題:北京傳真:中國網信辦整治自媒體-覆巢之下無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