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劇照(網絡圖片)
【看中国2017年12月31日讯】馮小剛拍的《芳華》近日上映,筆者看到中國大陸的評論頗多責難之意,認為歌頌烈士,批判反思不夠,消費對青春畫面的廉價感動等。而筆者卻對電影裡描繪戰爭的片段有所觸動。
雖然為了讓影片順利通審,對戰爭中的敵人,即越南士兵進行了模糊化處理,戰爭時間地點亦不講明,但其炸飛的殘肢,全身燒焦的軀體,在緊促的配樂下,其殘酷似乎讓人很難嗅到符合中共一路宣傳偉大英雄敘事的主旋律味道。籍著這部電影,相信不少觀眾會對此戰爭產生興趣,即中國宣傳的「中越自衛反擊戰」,一場現今中共不願多提且死傷慘重的戰爭。
如中國方面準備不足,很多人只經過短期的訓練就被送上戰場,士兵質素不夠,以致自家炮彈打死自家人常有發生;軍隊多年未戰,戰鬥力下降,有某營300餘人在密集隊形暴露下被越方9人遊擊隊襲擊,傷亡嚴重。加上軍隊高層指揮不當,軍隊無可資識別的軍階和軍銜制度,導致指揮系統紊亂,種種原因,使得中國軍隊頭幾天就陣亡幾千人,個別連隊傷亡達到90%。
筆者常聽參與此戰的長輩講,當年戰場上一堆堆的屍體,看著其發脹,變成紫黑色,流出來的液體由紅色和白色變成了黑色,往往臉上的肉都沒了,露出白骨,不忍卒睹。而越方全民皆兵,老弱婦孺經常趁中國軍隊不注意而放冷槍偷襲,以致後來中方明文下達三光政策,把越南人都當士兵,格殺勿論,甚至見到人就殺。
例如,在老街攻堅戰中,中國軍隊用毒氣把一坑道的越南人活活悶死,後來據越南俘虜交代,該坑道藏著200多士兵和1000多老百姓。又如越南教科書裡常提及的諒山萬人坑,如此種種暴行,曾在中南半島上日夜上演過,暴戾與慘痛,依然是古老東方的故事。
莫大的諷刺
這場戰爭為何而打呢?現有的資料已較清晰講明,其一是中美建交抗蘇與中國減少對越南援助後,使得越南疏離中國而親蘇聯,中蘇兩社會主義大佬爭霸延伸到中南半島,赤柬的奪權亂殺越裔則是導火索越南出兵柬埔寨,中國新帳(赤柬受中國援助支援)舊帳(懲罰越南完全投靠蘇聯)一起算,決定出兵越南。
另一重要原因為鄧小平登基未久,為了撤底擊垮華國鋒等毛左勢力,通過戰爭牢牢掌握兵權,樹立權威,決定發動戰爭。此用心與韓戰中中國所謂的抗美援朝如出一轍。據沈志華教授的研究,當年中國出兵北韓,主要不是東北地區的安全問題,而是整個國家安全與政權穩定的考慮(當然也少不了史達林與金日成的共謀,在此不表)。
其中包括換取蘇聯對中國軍工業和重工業的援助,而中共亦憑藉此對外戰爭的時機,在內部發起鎮壓反革命、三反五反等政治運動,暴力肅清新政權所不信任的「舊人」。兩場共產黨所宣稱的保家衛國之戰,實其背後牽涉到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亦均與某政權或某領導人為鞏固自己手中權力有關。人民子弟兵?恐怕是對那幾十萬副魂斷他鄉的骸骨莫大的諷刺。
然而,更加悲哀的是,以民族主義,保家衛國為共產黨密謀的戰爭作說辭,至今大有市場。筆者身邊不乏在中越戰爭中拿取軍功而後來搖扶直上或在體制內混得不錯的長輩,問及他們當年的慘況,雖都搖頭歎息,但再深談下去,發覺他們並無絲毫懷疑當年戰爭的決定,當然也就講不上反思了。
對抗專制極權不只是道德問題
而如今那群時常去組織維權的越戰老兵,他們困苦的情況雖則值得同情,但其對這場戰爭的認識與反省,仍舊脫不開官方定於一尊的愛國民族主義論述。值得一提的是,抗美援朝與中越戰爭所衍生出的兩首相關電影主旋律歌曲《我的祖國》《血染的風采》,至今也承擔著一樣的洗腦任務。
前者歌詞後有兩句顯露殺機,挑動戰爭仇恨。上年龍應台在香港大學演講,在座的眾多大陸學生當場唱起此歌,似乎想表達一種強硬的民族立場。後者《血染的風采》在80年代紅極一時,其曲風的煽情與歌詞的纏綿,講述中越戰爭中為了共和國安危烈士一去不復返的故事。只可惜六四時唱遍天安門廣場,從此成為一首較敏感的歌曲。但中國大陸天安門廣場唱不得,卻變成香港維園每年紀念六四燭光晚會的主題曲和配樂。
這首歌的表達形式完全按中共歌頌愚忠和操縱民族主義的模式所作。香港年輕人越來越討厭老餅的支聯會,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對抗專制極權,不只在道德層面上,還有審美品味上的區分。蔑視它惡俗的美學,也不失為一種抗爭。
其實,這片土地上還是有給予人驚喜與希望的。不知道有多少位幸運兒能看過吳子牛導演拍的《鴿子樹》,故事的背景也是中越戰爭,不過講的卻是一個越南女護士出於憐憫,幫助幾個受重傷倒地的中國士兵包紮,最終救活幾人,而她卻死於中國軍隊從遠處射來的子彈。
看到這裡,相信中國版或越南版《血戰鋼鋸嶺》呼之欲出了。正是其富有人道精神與對殘酷戰爭的拷問反思,怎能容於中共賦予政治目的的偉大英雄戰爭敘述之中?所以此片只在北京放映幾場就與觀眾無緣,被批判為模糊了對越自衛反擊戰和反侵略性質的規定性,抽象地渲染了愛、同情及控訴戰爭的反人性。甚至有人諷刺吳子牛應當去越南軍委領獎章。此片現今還在陝西臨潼的國家影片倉庫放著,該劇本改編自短篇小說《畫眉鳥婉麗的鳴聲》。對於一個盛氣淩人,號稱正義的偉大戰爭敘述,稍有人性的出現,即是它破滅之時。
(作者為自由撰稿人/現居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