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聯合大學的校門(圖片來源:公有領域 維基百科)
【看中國2017年11月15日訊】95歲的楊振寧來了,99歲的吳大昌來了,93歲的李德齊來了!
今天上午,90餘位西南聯大老校友在北大歡聚一堂,他們的平均年齡在95歲以上,一起回憶當年的崢嶸歲月,紀念他們的母校西南聯合大學80歲生日。
楊振寧、吳大昌相見言歡。(圖片來源:以下除來自網路歷史資料,皆來自京呈微信號)
「萬里長征,辭卻了五朝宮闕,暫駐足衡山湘水,又成離別。絕徼移栽楨干質,九州遍灑黎元血。盡笳吹弦誦在山城,情彌切。」這是當年的西南聯大校歌。
西南聯大歷史文物展上的校歌印刷物
轉眼這所戰火中的奇蹟大學已經誕生了80個年頭,瞭解這段歷史的後人都會驚嘆,這所大學在教育史上留下的璀璨一筆。不足4000名畢業生中, 2位諾貝爾獎獲得者、4位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171位兩院院士及數不清的人文大師。
8月,日軍攻陷天津,在記者招待會上公然宣布:「我們首先要炸掉南開大學!」10月,北大紅樓和清華園也是滿目瘡痍。
8月28日,北大、清華、南開三校接到國民政府教育部的公函,要求:三校南遷,聯合組建長沙臨時大學。戰事緊急,撤退毫無組織,教授學子各自逃出,「逢車便上,遇廟而棲」,一路乞討,輾轉南下。經過一個多月的流離與聚合,11月1日,長沙臨時大學正式開課。
不久,上海、南京淪陷,臨時大學決定西遷昆明。教授、學生們攜老扶幼,一路輾轉顛簸,歷盡艱苦,徒步至昆明,行軍3600里。
1938年4月28日, 284名師生抵達昆明,「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正式成立。
聯大成立之後,校訓定為「剛毅堅卓」,其條件之艱苦令人無法想像。一間宿舍要住40個學生,教室裡只有椅子沒有課桌,圖書館裡面所謂的書架,是廢油桶上放一塊木板。起初,教師、學生只能在校外租住,後來好不容易置地,修建校舍。
清華校長梅貽琦請來梁思成夫婦設計校舍。夫婦兩人前後五稿,越改越簡陋,仍不被採用。梁思成忍無可忍:「你們到底要什麼樣的校舍?」梅說:「除了圖書資料室做磚瓦建築,教室用鐵皮做頂,其餘統統做茅草屋。」當晚,他和林徽因重新設計,林徽因一邊改一邊流淚,哭的是聯大,也是中國。
鐵皮屋,每逢下雨雨打鐵皮聲音太大就沒法上課。有一次,經濟學家陳岱孫上課,中途大雨如注,他在黑板上寫下「停課賞雨」四個字,學生們就靜靜地聽了一節課的雨。後來,聯大遭遇財政赤字,連這樣的鐵皮屋頂都沒保住,所有屋舍都改成茅草房。
昆明通貨膨脹,以當時的物價來推算,聯大薪金最高的名教授,一個月連40斤豆腐都買不起。當時昆明人都說:「如今只剩下三樣便宜貨,郵票、電影和助教。」
這些名師早年何等優雅,如今個個破履爛衫,食不果腹。朱自清每日只能吃糙米度日,致使胃病加重。一次出門,一個乞丐追著他要錢,他說:「別追了,我是聯大教授。」乞丐扭頭便走:「你早說嘛,害得我白跟了你半天!」
朱自清的聘書
華羅庚放棄國外大好機會,到聯大只能租住農家牛棚。他批改作業到深夜,然後埋頭鑽研自己的學問,一晚上被牛虱咬得遍體鱗傷。可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他攻克了十多個世界級數學難題。
華羅庚一家在昆明
後來,昆明空襲,華羅庚幾乎被炸死,聞一多就邀他同住。十幾口人共居一室,中間用布帘隔開,形成「布東考古布西算」的奇特格局。彼時,聞一多自己開闢菜園,靠賣書、賣衣、治印換錢。從1944年4月到1946年7月,聞一多留下了1400多方印譜,可見其治印之勤,經濟之窘迫。
聯大教授們為了生計各顯神通:費孝通在街上賣過大碗茶;吳大猷為妻子治病到菜市場撿牛骨;吳晗為了送妻子去上海做手術,用十六箱藏書抵押給學校換機票。
相比之下,理工科教授就「牛」多了:物理學家趙忠堯在家生產肥皂;化學系的高崇熙栽了一大片劍蘭拿到市集上賣;化工系謝明山研製出了「西曼」墨水,在昆明市場上居然暢銷一時;生物系教授更是建了酒精提煉廠,為醫院解決燃眉之急…
聯大時期老照片
聽聞教育部打算拿出部分錢補助困境中的教師,西南聯大校委會召開會議,最終作出了一個決定:所有教師聯名拒絕政府的救濟!「全民族都為抗戰付出了巨大犧牲,還有許多的人民比我們還要艱難,我們有什麼理由接受政府補助呢?還是讓這些補助用於抗戰吧。」
老師苦,學生亦苦。學生住著滿是臭蟲、虱子的茅草屋,每天吃著摻雜糠皮、稗子的粗飯,卻始終求知若渴、未曾半點抱怨。迫於生計,同學們利用課餘時間兼職,編輯、家教、會計、翻譯、電影放映員……昆明人說:「若是梅貽琦校長下令封校三天,不准師生出來,昆明大到政府機關,小到民營企業、中小學校,恐怕全都無法正常運轉。」
聯大沒有固定教室,亦無課桌,宿舍燈光黯淡,根本無法閱讀。「看書、寫作都是在茶館裡面。」實在喝不起茶,就喝白開水。為躲避日軍飛機轟炸,學生老師時不時要「跑警報」。儘管物質生活艱困,朝不保夕,他們依舊激情不減,弦歌不輟。
聯大上課時的場景。
「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聯大教師隊伍常年穩定在350人左右,正副教授佔教師總數一半以上。其中有150多名學者留學歐美。他們有不同的學術風格、流派,卻有共同的價值追求和育人理想。忠誠教育,治學嚴謹,不苟且,不浮躁,教書育人,自敬其業,不憂不惑,皆是「學為人師,行為世範」之楷模。
破格錄用教授方面,聯大不拘一格,唯才是舉。沈從文小學讀完後就去當兵,發表許多小說,從未當過老師,也未去國外留學,聯大聘為教授。學校聘錢鐘書、華羅庚、陳省身當正教授。當時這三位先生都只有28歲,在全國都引起不小的轟動。
當時的聯大學子,簡直是幸福到了極點。「國文老師是沈從文,英語老師是李賦寧,物理老師是吳有訓,中國通史老師是吳晗,公共倫理學老師是馮友蘭。數論和《莊子》,老師分別是華羅庚和聞一多。」
聯大實行「自由教育」,有時候一門相同的課,二三個教師同時擔任,各講各的,經常互相旁聽。不管是哪位先生,都受到了學生的尊重,聽了不同觀點,學生也受益頗多,至於如何思考,全在個人。
相當多的教授主張「通才教育」,「打好‘博’的基礎,才易於求專求精。」課時安排上,讓學生充分自學,去獨立思考,自覺鑽研,不讀死書,不死讀書。
在「教授治校」管理機制下,聯大秉持「殊途而同歸、一致而百慮」,創造了民主和諧的治學環境,給了學生們足夠的發展空間。
西南聯大畢業證書
聯大不向專制妥協,不接受以國家名義來抹殺個性,剝奪個人的權利和自由。聯大的知識份子既同仇敵愾,在民族大義面前保持了氣節,又包容和保全學生們的個性,既能夠以國家的利益為重,也懂得堅守人格獨立,思想自由,這對所有大學都是歷史借鑒。
正因為如此,短短8年,聯大創造了教育史上的奇蹟,為中國政治、經濟、教育、文化、科技、國防等各戰線培育出骨幹力量。抗日救亡的九年間,先後共有1200餘名聯大學子,投身於抗日救亡的大軍,14人犧牲。西南聯大做到了真正的育才育人。
西南聯大大學生自治會印章
學術上聯大亦是一座高山:湯用彤的《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陳寅恪的《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雷海宗的《中國文化與中國的兵》、費孝通的《祿田農莊》、《內地農村》,潘光旦的《性心理學》,華羅庚的《對壘素數論》,張青蓮的《重水之研究》、趙九章的《大氣之渦旋運動》、馮景蘭的《川康滇銅礦紀要》、聞一多的《楚辭校補》、馮友蘭的《新理學》……
李政道西南聯大時期的考卷
「思想獨立,學術自由」,讓聯大綻放出無與倫比的光輝。
1945年12月,西南聯大即將解散,三校北返之際,梅貽琦高聲宣講:「聯大沒有強迫,只有誘導,沒有盲從,只有信仰。聯大的存在和光榮的獲得,依靠自由民主和活潑的傳統,聯大絕不自私獨佔這全民羨慕的傳統,這傳統必須普及全中國!」
正是因為這段光輝歲月,楊振寧在今天的致辭中說:感謝西南聯大,它是奠定我一切成就的基礎!
後人重溫那段崢嶸歲月,願今天的大學額從中汲取營養,培養更多健全的人、獨立的人、有思想和創建的人,推動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