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三門峽(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看中國2017年8月4日訊】一、黃萬里的《花叢小語》和欽定的右派份子
2017年是「反右運動」六十週年。1957年6月8日人民日報發表了題為《這是為什麼?》社論,在全國吹響了組織力量反擊右派分子進攻的號角,這一天便被定為「反右運動」的正式開始。
就在這篇社論發表的38天前,1957年5月1日,也是在人民日報刊登了中共中央1957年4月27日發出的《關於整風運動的通知》,決定在中國共產黨內開展反對官僚、宗派和主觀主義的整風運動,並號召黨外人士暢所欲言地發表意見,幫助共產黨整風。其實這是毛澤東的所謂「引蛇出洞」「誘敵深入,聚而殲之」的計謀。有人說,黃萬里是中了毛澤東此計的幾十萬個受害者之一。這話對也不對。早在這個計謀之前,黃萬里就已經挑戰黃河三門峽工程了。
當時黃萬里正好撰寫了《花叢小語》發表在《新清華》1957年的5月和6月號上,把他對中華人民共和國這個體制弊病的批評,特別是參與黃河三門峽工程爭論的一些感悟等融匯入《花叢小語》中。具有高度政治警覺性的清華大學校長蔣南翔把刊登黃萬里《花叢小語》的《新清華》呈送給毛澤東。毛澤東看完後立即批評道:「這是什麼話!」毛澤東指示蔣南翔要批判黃萬里。
6月19日日人民日報在第一版發表了毛澤東的《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同天在第六版上設置毛澤東親自書寫的《什麼話》欄目,專門用來刊登向黨進攻的右派言論,供批判之用。黃萬里的《花叢小語》被第一個選中。該欄目的標題《什麼話》正是毛澤東對《花叢小語》的評語。所以黃萬里是毛澤東欽定的右派份子。
二、五十年後,中國的出版社依然不敢公開發表黃萬里的《花叢小語》
毛澤東親自組織和實施的反右運動的實質,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利用國家機器,公然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違背中國共產黨《關於整風運動的通知》的規定,有組織地侵害和剝奪公民的基本人權,乃至生存權。這是執政黨的犯罪,這是執政黨領導人的犯罪,也是國家行政機構的犯罪。
雖然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對右派份子中的絕大部分人員進行了「平反」,但對反右運動的犯罪實質,卻缺乏真正的認識。也缺乏對受害人及其家人的真誠道歉和經濟賠償。
黃萬里這位被欽定的右派份子,於1980年2月26日被清華大學黨委「平反」,成為清華園中倒數第二個被平反的一位右派份子(據說錢偉長是最後一位)。但是清華大學黨委並沒有恢復黃萬里的授課和科研權利。直到1998年,黃萬里才被獲准給研究生授課,但是不能招收博士生和碩士生。
雖然黃萬里從1980年2月26日起沒有了右派的帽子,在政治上應該和一個普通人一樣,但是國務院三峽工程論證領導小組將黃萬里排除於三峽工程論證之外。雖然黃萬里沒有了右派的帽子,但是碩大一個中國竟然沒有一個出版社敢於出版黃萬里的文集。2001年黃萬里先生九十歲生日時,他的家人和學生自費編輯了《黃萬里文集》,在朋友圈子中分送。按照中國的法規,《黃萬里文集》是非法出版物。在《黃萬里文集》中收錄了《花叢小語》一文。
隨著黃河三門峽工程的錯誤和長江三峽工程的錯誤日益展現在中國人眼前時,黃萬里先生的聲望是一天比一天高。中國廣泛流傳著這麼一個段子:
不聽馬寅初的話,多生了幾個億;不聽梁思成的話,拆了半座北京城;不聽黃萬里的話,毀了中國的母親河!
有人甚至驚呼:黃萬里成了中國老百姓心中的神,並且以此來貶低黃萬里先生。其實,在中國現行的國家體制中,黃萬里依然是一個頭長反骨的異議份子,一個道道地地的右派份子。
2014年,黃萬里先生的文集終於由暨南大學出版社公開發表了,書名《治水原理》,但是該書中缺少黃萬里先生的許多重要文章,包括《花叢小語》一文。
為什麼暨南大學出版社不敢收錄《花叢小語》?
三、《花叢小語》的政治意義
筆者以為黃萬里先生在《花叢小語》一文中討論了兩個重要問題:第一是社會制度的問題;第二是知識份子的責任問題。
《花叢小語》中一共三個人,田方生、甄無忌和賈有道,都是清華園中的人,其中田方生就是作者本人。由於馬路建設問題引出的美國的選舉制度和中國現行制度的比較。文章中有這麼一段描寫:‘照你說,這是工程設計的錯誤。王八蛋!市政府誰管這種事的?盡說美帝政治腐敗,那裡要真有這樣事,納稅人民就要起來叫喊,局長總工程師就當不成,市長下度競選就有困難!我國的人民總是最好說話的。你想!沿途到處翻漿,損失多麼大,交通已停止了好久,倒霉的總是人民!王八蛋!也不知該罵哪位坐大汽車的官大爺。’無忌可真動了肝火,肆無忌憚地破口大罵。」
在反右運動中,黃萬里的《花叢小語》被批判得最多,把美國的月亮說得比中國的圓是最大的罪名。當年北京市政工程隊的工人甚至遊行到清華園,要揪鬥黃萬里先生。《中國水利》1957年9月號配合全國反右大批判,出了批黃專號,刊出六篇文章,專門批評黃萬里的治黃主張,指責黃萬里反對三門峽工程是反對共產黨領導,「鼓吹外行不能領導內行」,企圖「取消黨對科學技術的領導」。
六十年後,中美兩國制度的比較,「美國的月亮是否比中國的圓」這個問題依然有很強的現實意義。如今,中國的馬路比美國的要寬要直,中國的基礎設施(指硬體)比美國好,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中國的馬路比美國的更容易堵塞、更容易被水淹沒,也是不可置疑的。2017年5月21日,馬里蘭大學的中國留學生楊舒平在畢業典禮上說美國的空氣質量比中國好,受到了很多人的批評。但是中國城市空氣質量不好已經成為移民美國和其他民主國家的一個最重要的理由,說出來和不說出來,大家都明白。
《花叢小語》一文中討論的最多的是知識份子的責任問題,文章以尖酸的口吻批評了知識份子中的歌德派和但丁派。文章借甄無忌的嘴說出:「歌德原是該的,專門歌德,樣樣歌德,就有問題了。還有一種‘但丁’詩人,但知盯住領導黨員,隨聲附和,就算立場堅定,其目的就更有問題了。歌德—但丁派學者最為無恥,當然不是指你老田。」「話雖如此說,不過我們國內的學者和人民代表卻獨多歌德—但丁派詩人。你看,除掉去年的人民代表會還開始提些意見外,以往照例是以個人體會為歌德的內容,這真是世界議會制的奇蹟。我就不信一個政府會絕無缺點與錯誤,竟不需人民的監督而企圖掩蓋一切。但求表面統一,就是現政治的特點。」
所以說,60年前黃萬里先生撰寫的《花叢小語》,如今還有深遠的政治意義。這也是暨南大學出版社不敢收錄《花叢小語》一文的真正原因,怕觸痛當今政治領導人的神經。
四、為什麼毛澤東要親自將黃萬里定為右派份子?
既然《花叢小語》對當政者提出的是善意的批評,那麼毛澤東為什麼要親自將黃萬里定為右派份子?
筆者以為,黃萬里成為毛澤東的欽定右派份子,原因有四:
第一:黃萬里反對黃河三門峽工程,而這個工程又是毛澤東提議要建設的,特別是聖人出,黃河清,三門峽工程的建成,標誌著毛澤東這位「聖人」的出現;
第二:《花叢小語》擊中政治體制弊病的要害;
第三:毛澤東嫉妒黃萬里的詩詞才能,而黃萬里又不肯吹捧毛澤東的詩詞;
第四:毛澤東十分憎恨不肯向他彎腰的知識份子。
毛澤東對《花叢小語》的批評是「這是什麼話!」,這是十分嚴厲的批評。但是對毛澤東刺激最大的還是《花叢小語》開篇那首的詩:
《賀新郎.百花齊放頌》:
綠盡枝頭櫱,
怎當他,春寒料峭,雨聲淒切?
記得梅花開獨早,珠蕾偏曾迸裂!
盼處士,杳無消息。
桃李臨風連影擺,怯輕寒,羞把嫩芽茁。
靜悄悄,微言絕。
忽來司命護花節,
乘回風,撥開霾氣,宇清如澈。
人世烏煙瘴氣事,一霎熏銷燼滅。
翻瀲灧,芳香洋溢。
好鳥百花叢裡舞,這當兒,鼓起笙簧舌。
心自在,任翔逸。
毛澤東批評黃萬里「把實現百花齊放的形勢,描繪成‘春寒料峭,雨聲淒切’,‘靜悄悄,微言絕’,這是什麼話!」這是毛澤東對整篇詩詞的斷章取義。毛澤東後來撰寫過一首《卜運算元.詠梅》,該詞的整體構思和黃萬里的《賀新郎.百花齊放頌》十分相似,寫的都是嚴寒下的梅花,迎來百花齊放。詞中有「已是懸崖百丈冰」,與「春寒料峭,雨聲淒切」本是同意,手法也相同,難道也是抹黑大好形勢嗎?
黃萬里先生不但是傑出水利工程師,而且還是一位十分優秀的詩詞人。黃萬里先生曾把自己的詩詞編輯成《治水吟草》詩集,在友人圈子中流傳。黃萬里先生的專業是和水有關,古人稱治水,但是成為右派之後,治水的事情不讓干了,只剩下「吟草」的本事。對於黃萬里先生這樣的治水工程師而言,剝奪他的舞臺,剝奪他參與幹工程和教學生的權利,是對他的最大打擊,也是最大侮辱。古話說:士可殺不可辱。都說詩言志,在黃萬里先生的詩詞中可以讀到他的悲憤和無奈,而在這種環境下寫成的詩詞,確實是很感人的。
黃萬里先生《花叢小語》開篇的《賀新郎》給毛澤東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毛澤東都能隨口背來。毛澤東幾次提到,他喜歡黃萬里的詩,黃萬里的詩寫得好,但是黃萬里對毛澤東的詩詞很冷淡,抱著「徐遮進曹營,一言不發」的態度。他不發表文章稱頌毛澤東的詩詞,也不和詩步韻,又不向毛澤東呈頌詩詞,更不為毛澤東詩詞「潤筆」。他保持著傳統中國知識份子的清高,挺著腰桿做人,拒絕參與造神運動。這是黃萬里先生成為欽定右派份子的另一個主要原因。《白鹿原》中的鄉紳白嘉軒的腰桿筆直,惹黑娃嫉妒,當上土匪後,就找人打壞了白嘉軒的腰桿。其中的暗示,明白人都懂的。
五、黃萬里反問毛澤東:這是為什麼?
1964年,三門峽工程的失敗已成定局。毛澤東惱羞成怒地對周恩來說:「三門峽不行就把它炸掉!」」在該年春節座談會,毛澤東通過黃炎培向黃萬里傳送一個信息,讓黃萬里寫個檢討,便可以給他摘去右派份子的帽子。可是不願彎腰的黃萬里堅決不寫檢討,偏要反問個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在1957年三門峽工程討論會上,除了他外無人敢說真話?請問,國家養士多年,這是為什麼?」
這是黃萬里先生對毛澤東反右運動的抗議,也是對毛澤東撰寫的1957年6月8日《這是為什麼?》社論的反問!
從1957年到2017年,六十年過去了,反右運動服的陰影依然籠罩著中國,難道不應該學習黃萬里先生,多多反問一個《這是為什麼?》
六、錯批黃萬里毀了中國的母親河!
就在毛澤東指責黃萬里的《花叢小語》是「什麼話「之後的日子裡,黃萬里先生正在北京參加一次由周恩來主持、水利部召集70名學者和工程師的關於黃河三門峽大壩工程的會議。這是黃河三門峽大壩工程正式開工之前的最後一次會議,也是黃萬里先生阻止三門峽工程正式開工的最後一次努力。儘管他當時已經知道毛澤東對《花叢小語》一文的批判,也知道厄運臨頭。他可以選擇沉默,讓會議達到這樣一個結果:與會代表一致同意蘇聯專家的意見,全力支持黃河三門峽大壩工程的建設。但是黃萬里先生面對即將遭受的政治迫害,以國家和民族的利益為重,以知識份子的責職為重,挺身而出,在會議上舌戰群儒七天,對蘇聯專家提出的方案進行嚴厲的批評。黃萬里先生未能參加會議的全程,被清華大學召回接受批評。
在中國人民勒緊褲帶的支持下,黃河三門峽大壩工程建成了,1960年9月隨著三門峽大小閘門隆隆降下,渾濁的河水擋在壩前,水庫開始正式蓄水。一時間,壩下的河水真的清了。據當年在花園口負責監測河清的人員記述:「含沙量大大減少,河水碧綠。」人們真的相信,聖人出黃河清,黃河清聖人出。但是好景不長。大多數讀者瞭解比較多的是三門峽水庫被泥沙淤積的情況,但是對清水下泄所造成的災難瞭解不多。從1960年冬天到1964年秋,累計損失灘地近60萬畝,而且威脅黃河大橋的運行安全。周恩來說:「原來泥沙多有問題,現在水清了也有問題。水清了,沖刷下游河床,亂改道,堤防都鞏固不住了……洪水出亂子,清水也出亂子。這個事情,本來我們的老祖宗有一套經驗,但是我們對祖宗的經驗也不注意了。」在建設三門峽大壩的同時,中國政府在花園口也建造了一座大壩,由於清水下泄而不得不予以拆除。
在《花叢小語》中,黃萬里以田方生的嘴道出了他幾年來參與黃河三門峽工程討論的感悟:「文人多無骨,原不足為奇,主要還是因為我國學者的政治性特別強。你看,章某原來有他自己的一套治理黃河的意見,等到三門峽計畫一出來,他立刻敏捷地放棄己見,大大歌德一番,並且附和著說,‘聖人出而黃河清’,從此下游河治。他竟放棄水流必然趨向挾帶一定泥沙的原理,而厚顏地說黃水真會清,下游真會一下就治好,以討好黨和政府。試想,這樣做,對於人民和政府究竟是有利還是有害?他的動機是愛護政府還是愛護他自己的飯碗?這些人也就是我們的黨和政府最喜愛的人才。」文章中的章生就是黃萬里先生的同事張光鬥。
2011年張光斗在中央電視臺「經濟半小時」中談到當年他和錢正英是反對三門峽工程的。許多中國民眾不理解,因為黃河三門峽工程正是在錢正英和張光斗的支持下才得以建設的。
可見許多中國民眾沒有讀過黃萬里的《花叢小語》,不知道真相。張光斗是放棄了自己意見而成為歌德派的。因此,張光斗說他原來是反對三門峽工程的,也沒有錯。只是張光斗馬上就放棄了反對意見,轉身亮相。
在長江三峽工程上,張光斗和錢正英是最堅定的支持派。當三峽工程上馬之後,特別是問題漸漸顯露出來之後,張光斗和錢正英的質疑和反對意見就多起來了。張光斗向中央領導匯報說,三峽工程的防洪庫容計算有錯,但是不能告訴民眾,又說,治理三峽水庫的水質污染問題需要三千億元人民幣,而當時公布的三峽工程造價還不到一千億元人民幣。張光斗已經委婉地把三峽工程的經濟可行性徹底否定了。
我們的黨和政府最喜愛的就是像張光斗和錢正英這樣的沒有骨氣的人才。如果知識份子都成為了歌德派、但丁派,真是到了「博士,碩士,學士,士士無用」的地步。
七、三峽工程泄洪洪水的破壞力為自然洪水的二十五倍
雖然黃萬里的右派份子在1980年得到「平反」,但是1986年開始的長江三峽工程可行性論證卻把黃萬里排除在外。黃河三門峽工程的失敗證明了黃萬里的觀點和理論是正確的,黃萬里應該參與長江三峽工程可行性論證。但是,中國共產黨需要的不僅僅是有真才實學的知識份子,而是更需要對黨忠誠、聽黨話的知識份子,需要歌德派和但丁派的知識份子,需要張光斗和錢正英這樣的知識份子。
筆者曾答應黃萬里,幫他看著長江三峽工程,下面是最新的觀察和研究發現。
長江水利委員會水文局的程海雲、陳力和許銀山在《人民長江》雜誌2016年第11期上發表《斷波及其在上荊江河段傳播特性研究》的文章指出::三峽水庫投入運行後,其下游荊江河段洪水傳播特性發生了一系列變化,主要表現為洪水傳播時間明顯縮短。大壩下游上荊江河段(宜昌至石首)洪水總傳播時間由天然洪水的30小時左右最短縮為6小時。
程文指出,三峽工程在防洪和應急調度期間,致使下泄流量在較短時間內發生很大變化。此時,三峽工程下泄水流具有突變特徵,形成不連續波,稱為急變洪水波。水庫潰壩洪水波、潮汐湧波、閘壩啟閉時的泄水波也同屬於急變洪水波。急變洪水波形成過程中,大都可能形成斷波,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立波。
天然洪水是運動波,而三峽工程下泄流量則不同於自然洪水,是斷波,兩者的區別在於波高和波速。斷波的波高比運動波高出許多,如海嘯形成的立波。斷波的波速更是大於相同流量的運動波的波速。斷波波高越大波速越快。程海雲等以宜昌站為例加以說明:自然流量為每秒20000立方米時,平均流速為每秒1.56米(即每小時5.6公里),自然流量為每秒45000立方米時,平均流速為每秒2.42米(即每小時8.7公里)。而當三峽工程泄水,流量由每秒20000立方米時驟然增加至每秒45000立方米時,形成斷波,速度可高達每秒18米(即每小時64.8公里)。
洪水的破壞力由其動能(質量乘以速度的平方)決定。當三峽工程下泄洪水總傳播時間由天然洪水的30小時左右縮短為6小時,速度是天然洪水的五倍,下泄洪水的破壞力就是天然洪水的二十五倍。用土石堆砌起來的長江干堤,顯然是無法承受下泄洪水如此大的破壞力,致使大壩下游地區的防洪形勢更加險峻。
程海雲等把三峽工程下泄洪水形成的急變洪水波和潰壩洪水波歸於同一種類型。中國第一次對斷波洪水的研究是在1975年河南省板橋等六十多座水庫大壩潰壩之後。2005年11月26日新華網以《30年後,世界最大水庫潰壩慘劇真相大白》第一次承認,「1975年8月,在河南省駐馬店等地區、1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共計60多個水庫相繼發生垮壩潰決,近60億立方米的洪水肆意橫流。1015萬人受災,超過2.6萬人死難,倒塌房屋524萬間,沖走耕畜30萬頭。縱貫中國南北的京廣線被沖毀102公里,中斷行車16天,影響運輸46天,直接經濟損失近百億元,成為世界最大最慘烈的水庫垮壩慘劇。」根據陸欽侃等全國政協委員提供的資料,潰壩死亡人數為23萬;根據《Discovery》節目報導,死亡人數為24萬。
中國水利百科全書是這樣解釋潰壩洪水特徵的:
壩上游水位陡落,隨時間推移,波形逐步展平,相應水量下泄。壩下游潰壩後水位陡漲,高於常年洪水位幾米甚至十幾米,常出現立波,如一段水牆,洶湧澎湃向下游推進,流速可達或超過每秒10米(每小時36公里),並伴隨強烈泥沙運動,對沿河橋樑及兩岸房屋建築破壞極大。經過較長河段的槽蓄及河道阻力作用,立波逐漸衰減,最終消失。
板橋水庫最大庫容4.92億立方米,其中調洪庫容3.75億立方米。六十餘座水庫全部潰壩洪水總量近60億立方米,而三峽工程最大庫容393億立方米,可調洪庫容221.5億立方米。根據三峽水庫運行計畫,短時間內釋放或者存儲70億立方米以上的水是所謂正常運行。板橋水庫最大潰壩洪水流量每秒17500立方米,三峽工程下泄水量由每秒20000立方米時增加至每秒45000立方米時則是經常會發生的事。除了防洪之外,三峽工程也為將淤積在水庫中的泥沙衝出去而突然加大下泄水量。板橋水庫潰壩洪水的最大流速達每秒30餘公里,可以將火車油罐車衝出幾十公里,而三峽工程下泄洪水流速達每秒60餘公里,其破壞力遠遠大於板橋潰壩洪水。
1993年和1995年德國萊茵河兩次大洪水,科隆市城市中心被淹。在分析洪水原因時有專家指出,一百多年來在萊茵河上游搞河道渠化和裁彎取直,致使洪水流速加快,是造成萊茵河大洪水的一個主要原因。讓河流重新自然化是解決萊茵河洪水問題的一個新措施,比如讓筆直的河道重新變彎,去掉水泥化的河岸,重新恢復礫石、泥沙質的河岸等等。一百多年來萊茵河的治理,特別是河道渠化和裁彎取直,一直是長江治理的楷模。只是中國老是照搬別人的老經驗,不經過自己大腦的思考,往往搬來的是已經過時的經驗,而對別人的新理念和新措施,比如河流重新自然化,則是完全排斥。
從德國的經驗來看三峽水庫投入運行後,大壩下游洪水傳播時間明顯縮短,宜昌至石首的洪水總傳播時間由天然洪水的30小時左右縮短為6小時,直接威脅長江防洪安全。這是程海雲等學者想告訴大家的:三峽工程泄洪猛於虎也。
李鵬說,興建三峽工程將大幅度提高長江中游尤其是武漢地區的防洪標準,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可是,三峽工程至今未能展示其規劃的防洪效益。
2016年7月8日,武漢漢口水位高達28.37米,該水位已超過1931年時的最高水位,在武漢歷史上排名第5。這和三峽水庫泄洪有關。武漢部分市區被淹。
2017年7月3日起,長江干流城陵磯到南京河段全線超過警戒水位,城陵磯水位34.75米(超警2.25米)、長江蓮花塘站水位34.20米(超警1.7米)。其中城陵磯水位上升的速度為一天上升一米。長江中遊湖南、江西和湖北洪水災害嚴重。
正所謂:錯批黃萬里毀了中國的母親河!
為了讓讀者對黃萬里被打成右派的原因有更多瞭解,將人民日報1957年6月19日在第六版《什麼話》欄目中刊登《花叢小語》附錄在下:
花叢小語
作者:黃萬里
這還是三月裡桃花含苞未放的時節,田方生編完了一章講義,推開房門,背著手在小花園裡閑步。他低著頭,輕輕吟著他昨夜剛填好的詞——「百花齊放頌」(調寄賀新郎):
絲盡枝頭櫱,怎當他、春寒料峭、雨聲淒切?記得梅花開獨早,珠蕾卻曾迸裂。盼處士,杏無消息。桃李臨風連影擺,怯輕寒,靜悄悄,微言絕。忽來司命護花節,羞把嫩芽茁,乘回風、撥開霾氣,宇清如激。人世烏煙瘴氣事,一霎薰銷燼滅。翻瀲灧,芬香洋溢。好鳥百花叢裡翠,這當兒,鼓旭笙簧舌。心自在,任翔逸。
正在邊走邊吟之際,腳聲驚破了他後半段詞句裡的意境,抬頭一看,前面來了老友甄無忌。只見他滿頭汗如珍珠泉那樣湧出,氣喘不止。方生迎前一步,驚問何故?只聽得他滿口抱怨地嚷著:「我老遠特從城裡來拜訪,豈知三十一路車只開到石油學院為止,害我徒步十里路。這條西郊公路是哪位寶貝工程師修的?」
噢!原來如此。方生未及回答,前面又有人向他招手,連忙向前迎接,一齊過來。無忌一看是賈有道,把頭似點未點地照呼了一下。三人商定,泡了一壺茶,就在園裡坐下。
「這公路是修得有些奇怪,在原始的土路基上不鋪大碎石的路床,卻直接鋪柏油碎石路面。今年春雪特別多,入暖融化後路面下的積水不及宣泄,因此路面受載重後就被壓碎。」方生作了技術性的解釋。
「這是一個土力學的理論問題吧?還是水力學、水文學的?」有道介面就問。
「這些科學對於這類問題都有解釋,但路面下須先鋪上為了排水和散佈載重力的路床,則是工程習慣或常識,並不一定要懂土力學才能得出這種結論。」方生這樣回答。
照你說,這是工程設計的錯誤。王八蛋!市政府誰管這種事的?盡說美帝政治腐敗,那裡要真有這樣事,納稅人民就要起來叫喊,局長總工程師就當不成,市長下度競選就有困難!我國的人民總是最好說話的。你想!沿途到處翻漿,損失多麼大,交通已停止了好久,倒霉的總是人民!王八蛋!也不知該罵哪位坐大汽車的官大爺。」無忌可真動了肝火,肆無忌憚地破口大罵。
「老兄走累了,喝些茶,擦把臉吧!這些我們可以反映到上級考慮的。」方生把濕手巾投給無忌,安慰了幾句。
「剛才你一個人低著頭嘰哩咕嚕些什麼?那張紙給我們看看。」兩人接過方生的詞搖頭念了一遍。
「很好很好,方生兄瀟灑一如往昔。」有道恭維了兩句。
「不通不通,獻醜獻醜!」
「我看前半段還能反映實際,後半段,簡直是歌德派詩意,反映文人的無恥!」無忌把剛才的怒氣轉移到主人身上。
「老兄知道我是不大看小說的,我連歌德的‘少年維特的煩惱’都沒看過,怎會受到他的影響,未免太抬舉我了!」
「我說你這書獃子太迂,思想不開朗。所謂歌德派是指專事歌頌功德的那派‘學者’。你看!怎見得護花使節就會到來?即使他來後,怎見得能使‘宇清如澈,人世烏煙瘴氣事,一霎薰銷燼滅’?什麼‘心自在,任翔逸’,還不是為了歌德而填詞?」無忌接著又發揮了一頓。
「這是我的信心,至少有這樣的願望。至於你說的歌德派詩人實未敢攀援!」方生答辯了幾句。
「對我們自己的政府歌德一番亦無不可,怎見得就算無恥?」有道正襟危坐,說得很正經的模樣。
「歌德原是該的,專門歌德,樣樣歌德,就有問題了。還有一種‘但丁’派詩人,但知丁住領導黨員,隨聲附和,就算立場穩定,其目的就更有問題了。歌德—但丁派學者最為無恥,當然不是指你老田。」無忌說。
「老甄此話倒有道理的。對的地方我們應該竭力擁護,錯的地方就該提出意見。一味歌德—但丁固然不可,一味謾罵企圖否定一切亦非所當。」方生說。
「話雖如此說,不過我們國內的學者和人民代表們卻獨多歌德—但丁派詩人。你看,除掉去年的人民代表會議開始提些意見外,以往照例是以個人體會為歌德的內容,這真是世界議會制的奇蹟。我就不信一個政府會絕無缺點與錯誤,竟不需人民的監督的。企圖掩蓋一切,但求表面統一,就是現政治的特點。」無忌說。
「這就是為什麼現在黨提出揭發人民內部矛盾呀!以前階級對立為主要矛盾,現在人民內部矛盾為主要了。」有道插嘴說。
「不錯!但是以前的內部矛盾早不由人民來揭發,單靠領導來處理,也未必合理。例如東安市場的避孕套,解放以來據統計曾經過無—有—無—特多等反覆步驟,實際上是反映著領導對於人口問題的認識的改變,我看不出客觀條件有什麼改變。儘管馬寅老懂得這些,他也不可能起作用。十分之九以上的人被當作阿鬥,十分之一以下的人的腦袋被認為是靈的,而應起主宰的作用。這就是現政治的特點。我夫婦生了六個孩子,個個自小健康,從未住過醫院。我妻被公認為一個善於撫育子女的好母親。子女多,為社會多盡了一些責,臉很光彩。但從目前提倡節育的觀點看來,子女多為社會添了困難,還是國家的罪人呢!」方生說。
「這真叫‘假作真的真亦假,有還無……’」無忌誦起紅樓夢裡的詩句來了。
「我想領導的本意是在激發起群眾的智慧,鼓勵起他們的積極性,使人盡其才,決不是只叫人聽著話埋頭去做。」方生說。
「儘管說得好聽,目前只有歌德—但丁派學者是紅的,因為只有他們能舍棄了自己認識到的真理,竭力靠攏組織,說得樣樣都好,才被稱為政治性強。論這些學者們的真實內容,則不是奴才便是棺材(官才)。你看!老蔡當年悶聲不響,虔誠地學習孟德爾遺傳學,一當什麼所見,不免在上任以前先批判一番。等到李森科學說不大時髦,於是又發表了‘我的認識的三部曲’。近來赫魯曉夫又把李森科稱道了一番,且看他又怎樣說法。」無忌說。
「文人多無骨,原不足為奇,主要還是因為我國學者的政治性特別強。你看章某原來有他自己的一套治理黃河的意見,等到三門峽計畫一出來,他立刻敏捷地放棄己見,大大歌德一番。並且附和著說:‘聖人出而黃河清’,從此下游河治。他竟肯放棄了水流必然趨向挾帶一定泥沙的原理,而靦顏地說黃水真會清的,下游真會一下就治好,以討好領導的黨和政府。試想,這樣做,對於人民和政府究竟是有利還是有害?他的動機是愛護政府還是愛護他自己的飯碗?這些人也就是我們的黨和政府最喜愛的人才。」方生也激動了。
「這方面漸漸的大家都會看清楚的,我們的黨和政府是在不斷的糾正缺點和錯誤中進步的。」有道說。
「很好!讓我們先幫助政府糾正修這條馬路中的錯誤。我們把意見提給區人民代表請轉達罷。他們也該睡醒了呢!’無忌說。
三人同意,當場起了一稿,提交代表。大意有三點:(1)這次馬路損壞究是必然的結果還是偶然的無法預計的災禍?(2)重修化了多少人民的寃枉錢?公共汽車損失多少?(3)誰應負責?應怎樣處理?請求逐條解答,切勿無意或有意遺漏。請把解答在北京日報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