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7年6月5日訊】地鐵風景
2016年5月26日,下晚班後,從犀浦地鐵站坐車回家。
站台上,出現一個紅袖套。我和那小夥子攀談:「你好!加強警力了啊?以前沒見你們下車,今天下車了?」
小夥子二十冒頭,怯生生地說:「可疑人物、可疑事件要上報。」
「哈哈!我就是可疑人物,快去上報!」
年輕人在我的笑聲中轉身離開。
和我同路的李老師說:「可能是要過端午了。」
「端午有啥必要加強警力?想想,啥日子要到了?」
「啥日子?」
「六月份,想想看。」
「噢!你是說那件事。64!」
「對。」
「那麼久了得嘛!」
「越久,血債越滾得大。」
在天府廣場換乘一號線時,一位清潔工推垃圾袋經過我,左臂上戴著紅袖套。以前,清潔工沒戴這玩意兒。
在體育館站下車。站上,升仙湖派出所體育館警務站門口挂了個信箱,上寫:和諧社會警民聯繫箱個。信箱旁邊貼著地鐵一線輔警招聘通知。曾經,保衛十八大。眼下,保衛十九大。
教會
27號,週六,去秋雨之福禮拜。警察繼續全程錄像。禮拜完後,下樓,一警車停在樓下。
王怡牧師說,耶穌基督遠在我們悔改之前,就赦免和饒恕了我們。在我們沒有悔改之前,耶穌基督就來到我們中間。在福音之中,拯救在先,律法在後。你若不首先饒恕,你就不能勸誡。
在基督徒看來,美國是否不應該向日本扔那顆名叫「小男孩」的原子彈,而應該饒恕日本軍國主義者?是否,英美法不應該組成盟軍對付納粹,而應該饒恕此人?饒恕的力量,能夠讓戰爭狂人放下屠刀嗎?
美國,山巔之城。此山巔非彼山巔。
「山巔之城」,出自《馬太福音》第五章第14節:「你們是世上的光,城造在山上是不能隱藏的」。清教徒們相信上帝與他們有個契約,並挑選他們領導地球上的其餘國家。
因為一手拿《聖經》,一手持槍自由和言論自由,美國成為全球大哥。
僅僅靠信仰的力量,沒有言論自由、持槍自由和正義戰爭,到底夠不夠?
僅僅信靠上帝,戈爾巴喬夫不推行新思維運動,不宣揚「人類的生存高於一切」、「全人類利益的高於一切」,葉利欽不跳上坦克宣讀《俄羅斯領導人告公民書》,如果葉利欽不趁勢在電台上對全國軍人發表談話:「在這個艱難的抉擇時刻,請謹記你們對人民的誓言。你們的槍口不能夠向著人民,俄羅斯軍隊的榮譽絕不能染上人民的鮮血。」,前蘇聯怎麼可能解體?僅僅饒恕,波羅的海三國民眾不手牽手站起來,形成200萬人參加的長達600公里的人鏈,波羅的海三國(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怎麼可能擺脫前蘇聯國、各自獨立?
國旗,梔子花
禮拜完後,去春熙路打望。臨近六月,看看路上守衛情況。奇怪,春熙路步行街上,只有兩處崗亭,竟然,沒有武警。不見武警人,也不見武警車。春熙路街口,也和往常一樣,只有一輛車,一個警察,沒有增加警力。今年這麼放鬆?咋回事?
路上,一位大媽手握一把小國旗沿路兜售。問大媽好多錢一個,大媽說兩元。說完,馬上問我要不要。
「拿來幹嘛?」
「好看!」
「好看?紅旗是鮮血凝成的,是不是嘛?一路運動,一路人血,還好看?!有點良心好不好?!」
大媽聽我這樣一說,就不做聲了。
走了幾步,我又問大媽,今天賣了好多錢,大媽說,出來一上午,賣了十幾元。
國旗
回家前,遇見賣梔子花的,三元一把,五元兩把。喜歡梔子花的香味,買了一把。
去年,在看守所裡,背對著走廊,面對窗外,等待其他「嫌疑犯」走來,再一同去見律師時,一朵梔子花撞進眼眶。花!還是我喜歡的,並且,曾經長滿我父母親家門口的,素雅的清香!我再也控制不住我自己,淚水奔出眼睛……
那次,見完律師後,回到監室,午睡。我躺在鋪板上,躺在一個人型寬的「床位」上,止不住地淚流。我一想起羅律師說,我的朋友們來給我送東西,送不進來,就在外面晃悠。我一想到這個情境,我就止不住地淚湧……
梔子花
梔子花右邊,是我小時候和我媽,我媽手捧紅寶書,教我學語錄,我咧著嘴,似乎在說:「啥子爛七八糟的啊?!」
梔子花左邊,是我和我兒。那年,我們全家去北京。看上去,我兒那陣六歲,那,這張照片就是拍於二十年前。拍照時,我完全想不到將來的某一天,我會轉身朝我背後那個暴君甩飛刀。
中國父母,不自覺地充當黨文化傳承者。比如,我媽教還是小丫頭片子的我學毛選。我又把我兒子帶到「主席像」下拍照。
在我成長過程中,除了學校、單位對我進行的愛國主義教育,我媽充當了重要的黨文化灌輸者。如果我不開悟,我也可能步我媽後塵,對我兒灌輸紅屎。
青年路,楊百萬
打滴滴去的教會。司機師傅看上去五十來歲,一米七五左右。問師傅,是不是專職開滴滴,師傅說,開來耍的,昨晚扯旋兒,輸了,憋倒出來開車,多少掙點。問他輸了好多,他說,兩萬多。
「兩萬多?一晚上?!」
「嗯。豈止兩萬!房子都不曉得輸了好多套了!」
「啥意思呢?明明曉得要輸,還不收手?」
「沒法,就這個愛好了。」
「贏過沒有呢?」
「肯定贏過三!贏也贏嘛,輸也輸!青年路,你曉得嘛?」
「成都青年路?當然曉得。八十年代時,成都個體戶的舞臺。楊百萬,個體戶人造英雄,就是那兒出來的。」
「楊百萬算啥子哦!我們媽都要罵他:‘楊老二,你算鏟鏟!’我爸那陣混青年路的時候,他隨時到我們家去。他一個,韓包子一個。他精靈,一頂蚊帳,成本兩百多,賣兩千多。那陣,哪個看見過那麼花哨的蚊帳嘛?!排起隊地買。」
「你父親做啥呢?當時。」
「他做布匹。楊百萬、韓包子這些都是我們屋頭的常客,我們老頭兒在的時候,曉得不嘛!跟倒我們老漢兒那個女的,就是他的情人,人家現在都整成千萬富翁了。」
「那你們爸咋個起家的呢?」
「做布匹生意得嘛,青年路做布匹生意。」
「打批發,還是……」
「批發。」
「那你們幾兄弟呢?」
「六兄弟,我是老幺。」
「你們當時給你們分了家的?」
「分了的。老大、老二有錢,後頭的腳腳爪爪就亂來。90年,我們分家,我都分了三十萬!還分了個桑塔納。外加一個門面,在漿洗街。拈坨坨拈的。」
「呵呵,拈的啊!」
「那分得最好的是啥呢?」
「老大、老二拈到海椒市……我們媽提兩成。」
「你們媽現在還健在?」
「還在,我們媽都八十多了,早先,她是童養媳,跟倒我麼老漢兒讀了兩年私塾。我們爺是華興街打銀子的,陳銀匠。這個都查得到的。」
「那就是說,你們也給你們爸留了點家底?」
「嗯,留了兩個門面,華興街。」
「然後,你們爸就利用這兩個門面做生意?」
「最早,就是在青年路,擺攤頭兒嘛。」
「做布匹還是要資金得嘛!」
「那會兒,要得倒好多錢嘛,佘點兒就行了。我們老頭兒那個腦殼哈,我們那家肯定做發了。主要是他一死,下面的就喊分家,一分就完了。你想嘛,六打六個,我老幺。我那會兒不缺錢的,我們爸喜歡我得很。」
「你那陣好小哦,是不是?」
「我那會兒不小哦,青年路那陣,我都十八、九歲了。我十六歲學駕校,十七歲拿的本本兒,媽喲,學這個駕校學拐了,當時應該去經商的。」
「那,學了駕校,就去當司機了?當出租司機?」
「沒有。就跟我們媽趕早市三。」
「趕早市買啥子呢?」
「送我們媽去青年路擺早市三。原先,錢好掙。楊百萬,鬼兒的爛眼兒出身。」
「那,他咋起家的呢?」
「就,青年路,賣蚊帳得嘛!他進價才兩百多,買兩千多。」
「兩千多?那陣蚊帳那麼貴?」
「啊!就是個篾條圈圈!有人買得嘛!粉紅色的蚊帳。硬是供不應求!一個廣告打下來,供不應求!」
「主要是那陣莫得滅蚊藥片嘎?」
「哈哈,滅蚊藥片!只要有個五、六十歲的人都曉得,一個篾條圈圈搭起的蚊帳,青年路那陣,火得很!一天,要掙幾萬塊錢。之嚇人!青年路出來的,全部都是棒老二,曉得不嘛!我給他說的,都是爛賬!出來一百多個,百萬富翁,八十年代哈!」
「哦!那現在這一百多個……」
「好多還是整垮桿了,和我們一樣地整垮桿。韓包子,給我們,都整垮桿了。韓包子,也是他們老漢兒死了。韓包子兩個兒都吃藥,曉得不嘛!我們家呢,我們這幾個腳腳爪爪亂來,年輕的時候有錢,就喜歡賭。韓包子死的時候喊我們老漢兒管倒他的兒,哪曉得,我們老漢兒比他還先死。我們老頭兒要大這些人十來歲。」
「你們老家是哪兒的?」
「就成都的。我當時分的車子,(有次)喝酒喝醉了,燒了!」
聊到此處,我的目的地——江信大廈到了。江信大廈,成都秋雨之福教會北堂所在地。
做完禮拜後,和何艾芩一起飯。原本,她要上門徒班,但她十歲多的女兒不住地把她往電梯推。何艾芩是我在看守所時的室友,我們都在0907組。關於她和楊百萬,以後再講。吃完飯,等公交車時,何艾芩的女兒給我唱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我們手拉手,我們心相牽,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二十四個大字牢牢記心間,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國家價值的目標,鼓舞咱,嗨!鼓舞咱!嗨!從小立志全面發展!
何艾芩的故事,以後寫。
2017年5月28日於四川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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