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的時候,我到紐約唐人街看舞龍舞獅的節目表演,一抬頭看到路旁的大樹上,掛著很多彩色的公雞做裝飾,十分喜慶。一開始,我的第一個念頭是「公雞怎麼上樹了?」緊接著,我的記憶被拉回童年在奶奶家的時光。
奶奶家在農村,記得很小的時候,每次父母放假,他們都會大勢準備一番,騎上自行車載我回家。我在奶奶家一住很長時間,無拘無束。每次回家,大人孩子都會有一番親熱的歡迎,人情濃厚,鄉風淳樸。
記得奶奶家養了很多雞,大多是母雞,公雞很少,但是公雞很威武,也很漂亮,絢麗的羽毛,紅紅的冠子,驕傲的方步,威嚴的「咯咯」聲,在雞群中很是顯眼。奶奶家的雞都是散養的,每到日頭西下,但是天還很亮的時候,所有的雞都會「飛」到樹上棲息。奶奶家的大院子裡種著很多樹,又高又大,雞出於安全過夜的需求,會從牆上,垛上,房上,依次飛跳到樹枝上,再順著樹枝飛攀,不一會兒,樹上的枝枝杈杈都宿上了雞。雞身子一蜷,羽毛就蓬鬆起來,然後把頭一縮,藏在暖和的雞毛裡,就開始睡覺了。至於它們什麼時候起來的,反正雞是起得很早的,我就沒有看到過了。反正聽慣了公雞的啼叫,日復一日。
奶奶家還養了兩頭大白鵝。我有一次回老家的時候,兩頭鵝扭著碩大的身軀,伸頸引喙爭相追著啄我,我嚇得啊啊大叫,慌忙逃跑。後來才知道這兩頭鵝家裡是當看家狗養著哩。後來熟悉了,它們就不欺負我了,但還是「嘎嘎」叫著,一副神氣十足的樣子。吃鵝蛋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奶奶把熱乎乎的鵝蛋放在我手裡,我得用兩個小手並一起才能捧住大鵝蛋。
「雞犬聲相聞」。奶奶家沒有養狗和貓,但是養著豬。廁所旁邊有一個豬圈,篷子裡是乾的,石頭砌的地面,半個小房子一樣,幾頭黑豬在裡面睡覺晒太陽,還有一個池子裡面很髒,但是豬在裡面感覺很舒服的樣子。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用來取糞肥的。如今的農村,已經沒有人養豬了,偶爾還可見到空空的、坍塌的豬圈。據說一是因為糧食等飼料貴了,養豬不賺錢;二是化肥的廣泛使用,沒有人再費事去造有機肥料了。
奶奶家沒有養羊,有一次大奶奶家的羊下了羊羔子。聽奶奶說,我的二個小哥哥一人非要一個小羊,騎著玩,不長時間把小羊羔折騰死了。
我在奶奶家還見過柴油燈,豆粒大小的燈頭,在夜裡感覺很明亮、很溫暖,奶奶在油燈下紡過線。而當油盡的時候,燈頭會突然明亮一下子,這就是人們說的「油盡燈亮」啊!做飯時拉著風箱,燒得燙燙的火炕。
有一次,奶奶家的兩隻雞丟了。奶奶上房頂上找雞,我覺得那是說理,而不是叫罵,因為沒有廣播。奶奶原來是地主家的女兒呢,雖然後來受了窮,被搶了財產,但是還是很懂禮數的。結果下午大娘發現兩隻雞是站在盆子邊上喝水時被扣到了盆子裡,雞找到了!記得有一次院牆上有一條小蛇,我們都看見了,奶奶也沒有傷害它,而是罵道:「幹什麼嚇唬小孩子!快走!」
奶奶家的院子裡還有挖不完的洋姜,小孩子們拿了鏟子,不得要領的一通挖,有時挖不著,有時能挖著,挖著了大人就給我們煮著吃,也沒覺得味道多好吃,就是覺得很奇特。其實當時連洋薑是什麼都不知道,只記得土牆,牆根下揮灑的鏟子,溫暖的陽光,大大的庭院,小夥伴的嬉戲。
雞是在樹上宿的,但是院子裡也有雞窩,雞知道把蛋下在自家的雞窩裡。偶然跑到鄰家麥垛裡孵了蛋,兩家就謙讓一番。小時候,看母雞進了雞窩,我經常躲在雞窩旁,看雞趴在那裡、面紅耳赤的,過一會就「咯咯大」、「咯咯大」的叫起來,我就去撿那熱乎乎的雞蛋。小孩子們比賽看誰撿得多!
這一段幸福的童年記憶幾乎要消失了,想想現在吃的雞蛋,已經看慣了大規模的籠養,雞站在雞籠裡動彈不得,只能低頭取食。在山莊裡遊玩時也見過散養的雞,就算是很田園了,但絕看不到雞會自己擇枝,飛宿在高高的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