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原文]應高年享富貴之人,必須少壯之時嘗盡艱難,受盡辛苦,不曾有自少壯享富貴安逸至老者。早年登科及早年受奏補之人,必於中年齟齬不如意,卻於暮年方得榮達。或仕宦無齟齬,必其生事窘薄,憂飢寒,慮婚嫁。若早年宦達,不歷艱難辛苦,及承父祖生事之厚,更無不如意者,多不獲高壽。造物乘除之理類多如此。其間亦有始終享富貴者,乃是有大福之人,亦千萬人中間有之,非可常也。今人往往機心巧謀,皆欲不受辛苦,即享富貴至終身,蓋不知此理,而又非理計較,欲其子孫自小安然享大富貴,尤其蔽惑也,終於人力不能勝天。(源自《袁氏世範》)
[參考譯述]大概老年享受富貴的人,必當是年輕時吃盡了苦頭,歷盡了艱辛,從沒有從小就享受安逸富貴直到老年的。年少時就科舉及第或早早被皇帝委任了官職的,在中年時必定會仕途坎坷不平,不能順心遂意,只是到了晚年才得以榮貴顯達。或早年得意,官運亨通,那麼其家中生活又一定窘迫拮据,家業微薄,常常為吃穿發愁,為婚姻事擔憂。如果說年少時就身登顯貴,又沒品嚐生活的艱辛苦難,又繼承了父祖的豐厚家業,這種人,大多不會活得很長久。造物主安排人的命運時大多如此,這就是消長盛衰的道理。生活中或有一些自小到老始終享受榮華富貴的,這是有大福份的人,千萬個人中偶爾才會有一個,實在是極希罕的。現在的人往往用盡心思,機關算盡,想著不經歷勞苦艱辛就至死享受榮華富貴,他們大都不知道這個道理,而且按照這種不合道理的方式謀劃著,想要自己的子孫從小就能享受大富大貴而無絲毫波折,這就更是不可理喻了。其最終結果是人算不如天算,終究沿著造物主安排的道路發展下去。
[史海尋蹤]人的一生當中會經歷一些磨難和挫折,不可能總是風平浪靜的。豁達的人會把這些苦難當成一種磨練,積極的面對困境,相信總有雨過天晴,時來運轉的時期到來。與其怨天尤人、自暴自棄、或者機心營謀,不如韜光養晦、修養身心、靜待時機、把握新的機遇。歷史上,重耳流亡的故事就給人以這樣的啟發。
晉獻公年老的時候,寵愛一個妃子驪姬,想把驪姬生的小兒子奚齊立為太子,把原來的太子申生殺了。太子一死,獻公另外兩個兒子重耳和夷吾都感到危險,逃到別的諸侯國去避難了。晉獻公死後,晉國發生了內亂。後來夷吾回國奪取了君位,也想除掉重耳,重耳不得不到處逃難。重耳在晉國算是一個有聲望的公子,因此一批有才能的大臣都願意跟著他,比如有狐偃、趙衰、先軫、介子推、魏犨、胥臣這些文武精英等。
這一逃難就是漫漫的19年流亡生涯,重耳歷盡艱難萬險,在國外度過了漫長的艱辛歲月。重耳流亡的時候,經常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流亡期間,重耳一行曾來到了衛國,衛文公看他落魄沒有好好的招待他們,他們就離開了衛國。一路走到了五鹿(今河南濮陽東南)時,重耳餓得實在沒有辦法,就向沿途的村民討要點吃的,村民看到他那落魄的樣子,就給了他一塊土讓他吃。重耳大怒,趙衰安慰他說:「土,象徵土地,他們是表示對您臣服,你應該行禮接受它。」重耳拜謝村民,並把土塊裝在車上去往齊國了。
重耳在國外顛沛流離了19年,輾轉了八個諸侯國,直至62歲才登基做國君。他即位後,勵精圖治,發展生產,晉國很快就強盛起來。後來又經過關鍵性的城濮之戰,晉文公重耳終於在花甲之年當上了中原的霸主。晉文公文治武功卓著,是春秋五霸中第二位霸主,開創了晉國長達百年的霸業。
晉文公的前半生可謂是歷盡苦難,流亡期間甚至受到村民的羞辱,有誰會想到,到晚年的時候,竟然會得到機遇登基為君,成為一代霸主。可見如意時,不必自得,當作遠慮;失意時,也不必灰心喪氣,自有轉機處。人生中禍福相依,苦甜參半,坦然的面對得失,一番風雨過後,總會見到絢麗的彩虹。
文獻參考及出處
袁採,《袁氏世範》,南宋
司馬遷,《史記》,西漢
附《袁氏世範》簡介:
《袁氏世範》的作者是南宋的袁採,袁採秉性剛正,為官廉明,頗有政績。《袁氏世範》傳世之後,很快便成為私塾學校的訓蒙課本。歷代士大夫都十分推重該書,都將它奉為至寶。《袁氏世範》在中國家訓發展史上佔有重要的地位。《袁氏世範》包含有豐富的家庭倫理教化和社會教化思想,在許多方面都將中國古代家庭教育和訓俗的內容、方法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袁氏世範》不僅引起當代諸多國內學者青睞,也使袁採在隔了許多個世紀以後走向了世界:如今在西方漢學界,袁採的著作引起了不少學者的重視,美國漢學家伊霈霞、墨子刻、約瑟夫.麥克德莫特和包弼德,都研究過《袁氏世範》。伊霈霞將《袁氏世範》翻譯成英文出版,並著有《宋代中國的家族與財產:袁採的社會生活觀》一書(此書列為《劍橋插圖中國史》所附《進一步閱讀書目》)。包弼德在《斯文:唐宋思想的轉型》一書第一章(長篇導言)中,把《顏氏家訓》和《袁氏世範》進行比較研究,以論證由南北朝到唐宋中國士大夫思想觀念的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