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洋與妻子(網路圖片)
【看中國2016年12月30日訊】1997年的電影《甲方乙方》是以這麼一句話收尾的:1997年就要過去了,我很懷念它。後來我跟明哥相約,每年都要以這個開頭寫一篇年終總結:2016年就要過去了,我很懷念它。這一年死了很多人,有些還死成了敏感詞,但大多數都是在角落裡默默死去;這一年死了很多心,從心存僥倖死成心灰意冷,但更多的心依然被虛假希望充斥著;這一年死了很多微信公號,那些死亡的ID無處安葬,有些號一旦錯過就不再,更多活著的號則開始學習貫徹執行《即時通信工具公眾信息服務發展管理暫行規定》;這一年活著的人還是大多數,但生不如死,死去的人至少不會更壞更傻。
今天,南方週末刊發了2017新年賀詞,《錨住幸福,穿越這時光之海》,「這是溫暖的南國,這是雪飄的北方,這是我們站立的土地,這是我們自信的中國……古老中國的全球擔當從來沒有今天這樣耀眼。」雖然是初中生作文的水準,但依然透露出成人的氣息,像墮入名媛俱樂部的良家,穿上一件新款的維秘情趣,昭告天下太平,宣示老爺依然堅挺,愈發不堪,以前的不堪只是缺少風骨,現在的不堪則十分露骨。近二十年來,南方週末的新年獻詞就像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這也是它以及所有同行生存環境每況愈下的象徵,從98、99年《讓無力者有力,讓悲觀者前行》、《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淚流滿面》的有感而發,到04年《這夢想,不休不止》的近乎無病呻吟,再到13年《我們比任何時候都更接近夢想》的有病,最後到了今天《錨住幸福,穿越這時光之海》的呻吟,這是逼良為娼,還是自甘墮落,亦或是本身就如此。南方週末活著的時候我沒看見,死的時候我親眼目睹,現如今市場上依然有人販售南方週末牌充氣娃娃。
今天有消息說,雷洋家屬已經「放棄上訴,尊重判決,一切結束了」,還有消息說,雷洋家屬接受了巨額賠償,決定不起訴警方。我覺得這些都沒什麼問題,沒必要去指責家屬什麼,這對家屬來講算是很不錯的結果了,至少他們還有的選擇,只是這賠償款從某種意義上說其實就是維穩經費,家屬情緒穩定了,人大校友們、律師們以及其他人員,基本也就不得不穩定了。家屬選擇放棄上訴,其實也是給了人大校友們一個台階下,否則當有關部門給他們的簽名行為定性為非法或者被敵對勢力操縱時,我不知道他們該如何收場,不要以為你們高喊依法治國、在法律框架內解決問題,就安全了,簡單點說,不要以為你們跪著,就不踢你們屁股了。對於校友們的簽名聯署活動本身,我是不反對的,我反對的是把這次簽名拔高以及美化,這種反對並不是冷嘲熱諷,而是一種關切,一種對你們人格尊嚴的關切,起初那幾封人大校友的公開信,措辭卑微,用足了技巧,變著花樣的表達,不都說明你們還跪著嗎?幾百幾千個人一起跪就不是跪了?跪的整整齊齊就不是跪了?就能跪出法治春天嗎?成千上萬個校友一起跪著會更好看更有威懾更能讓統治者心軟?跪了就是跪了,跪諫也是諫,但諫也是有些風骨的,別把自己搞成跪賤。
我之所以反對人大校友的向上呼籲,是因為我認為雷洋的案子有今天這樣的結果,就是高層的意思,在這事上你覺得北京檢察院有獨立思考的可能性嗎?所以你們給高層的訴求信,有可能被回應嗎?所以在我說出自己的觀點時,你反過來問我「你覺得該怎麼辦?」,我的回答是,這事眼下是沒有解決方案的,你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自己留點自尊,不要自取其辱。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基於現狀就是無解,但你們偏偏搞出一幅能在法律程序內解決問題的樣子,你們喜歡這樣做也可以,我沒意見,但別為自己的行為塗脂抹粉。你們老愛說「你有什麼資格批評做事的人」,老愛說「總比什麼都不干好」,老愛說「你行你上,不行別BB」,你們還是一如既往的有病,做事的就是做好事的嗎?就是做對事的嗎?批評做傻事的不行嗎?批評之前一定也要跟你一起做點傻事嗎?
楊耕身老師寫了一篇《為什麼家屬一放棄上訴,全世界都鬆了口氣》,我覺得非常形象,其實很多事很多現狀大家心裏都明白,都緊繃著,但又都扮演著各自的角色,一時難以走下舞臺,眼瞅著就要到了臨界點還沒找到台階可下,家屬一宣布放棄上訴,各路人馬的確都鬆了一口氣,包括陳有西律師,他之前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會頂住壓力,絕不會被和諧」、「因為我們知道,這個案子和諧不了。上面很重視,已經立案的刑事案,誰也不可能不了了之。」但現在的情況就是「真相沒了,社會和諧了」。在北京檢方宣布不起訴五名警察後,陳有西律師的聲明被人們瘋轉,在他們眼中陳律師成了秉持公義仗義執言的社會脊樑,成了法治春天的叫春者,當時我就想寫一篇《鐵骨錚錚郭沫若,抗日名將張學良;千古忠臣吳三桂,一心為民陳有西》,我的意思是你們都誤解陳有西律師了,陳律師從來沒掩飾過自己維護社會穩定的決心,在他的表達裡,維護社會穩定高於法治和真相,在那篇被你們瘋轉的文章裡有這麼一句話,「同時,我們將嚴格保持理性,準確得當地表達意見,嚴格在法律框架內行動和發言,維護社會大局的穩定。」可能你們依然覺得這話沒什麼問題,但從一個律師嘴裡說出「維護社會大局的穩定」,特別是當事人的辯護律師,你不覺得這是很矛盾的嗎?特別是在案件真相和社會和諧,只能選擇一種的情況下。我說陳有西這些跟我評論人大校友簽名一樣,對他們的做法我沒有意見,我有意見的是為什麼陳有西說的這麼直白了,你們依然像傻子一樣歌功頌德,替你們不值,但其實又無所謂,你們犯傻犯賤,畢竟還是你們自己的事,樂見。
陳有西律師比較擅長的是把別人的喪事辦成自己的喜事,他今天發表了對京衡律師集團的誡勉詞,在我看來這跟新年賀詞沒有什麼區別,他說「本案社會意義無可估量。我們扭轉了當時不立案的既成事實,是律師調查警察犯罪啟動逮捕刑拘五個警察的中國第一案。」他說「北京警察現在執法中再不敢放肆,人人有壓力。對規範警察執法權、保護中國公民的基本人權,將產生深遠影響。」他說「年終大會上,將進行表彰獎勵,保持和發揚這種有道義、有擔當、有情懷的京衡精神。」而在我看來,除了雷洋父母失去了一個兒子,獲得了巨額賠償外,這個社會並沒有改變什麼,如孫旭陽在《雷洋的人血饅頭,你們吃夠了沒有》中所講「他們為了爭取大眾話語的支持,都會暗示一個承諾:歷經此役,我們以後在街頭和家裡都會更加安全,因為「他們」一定會收斂。這些話術愛好者本無履行此承諾的任何能力和誠意,卻以此招搖,已構成言論場裡的詐騙。他們吃著人血饅頭,所爭取的,不過一個安穩的順民資格而已。」陳有西的新年賀詞雖然看著挺無恥的,但他的確又收割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恭喜發財,陳律師。
這一年來,不少人把我以及很多朋友的評論打上了「冷血」、「刻薄」、「苛責」、「充滿惡意」、「口炮」等等標籤,最初內心還是有些委屈的,但後來就挺無所謂的,我們如此表達並非我們是這樣的人,而是社會就是如此,在一個荒誕不經的時代,你們努力保持著「理性」、「溫和」、「中立」等等姿勢,我並不覺得優雅,反而覺得可笑和虛偽,有些時候甚至是無恥。當然,會有很多人被你們的姿勢所吸引,你們也因此獲得了聲譽和利益,但是現實是不會給你們面子的,它一直在打著你們的臉,你們現在站姿越優雅,就顯得越可笑。正如國產電影不喜歡「惡意差評」並把它們的爛歸結於差評對電影生態的破壞一樣,這屆人民也不喜歡「惡意差評」,並認為差評的聲音不利於社會問題的解決,認為差評會讓這個社會更加冰冷,首先,「惡意差評」這個概念就挺可笑的,花錢買票看電影,對電影想如何評價不是我的自由嗎?何來惡意善意之分,就像我花錢納了稅,如何評價政府不該是我的自由嗎?何來善意惡意甚至顛覆。電影質量的好壞,電影生態如何,取決的不是導演演員編劇製片人等等嗎?什麼時候輪到觀眾負責了?社會生態的好壞取決的不是行政機構嗎?什麼時候輪到納稅人背鍋擔責了?這是很顯而易見的荒謬,但很多人就像眼瞎了一般看不清楚。
首報聶樹斌案的馬雲龍老師說,「我已心灰意冷,不為權力的暴虐,只為受害者的恭順。翻過這一頁了,不再發表聲。」我能理解馬老師的絕望,在暴虐的權力面前我們十分弱小,面對受害者時我們又不能苛責什麼,我們所做的一些事,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娛自樂。有人說寫文章可以啟蒙,但我從不這樣認為,我以前說過,沒有什麼好啟蒙的,誰都懂得維護自己的利益,不要老說別人沒有覺醒,其實大家都醒著呢,只是冬天太冷不想起床,不是這屆人民不行,是這屆天氣太冷。
新的一年就要來了,生活並不會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