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兄弟
我在一個隔離的房間裡,幾個警察用電棍電我,見不起啥大作用,就讓我坐在一個冰冷的鐵椅子上,通電。由於記憶的模糊那種震顫的劇痛已經沒有那麼強烈了,但是那種撕心裂肺的電刑場面讓我永生難忘。警察惡狠狠地說:「不寫保證書是吧,過一個小時就電你一次!」說完氣哼哼地走了。留下一個普犯負責「包夾」我。
這時,樓下院子裡來了一批新的勞教人員。北京勞教所和勞教人員調遣處每年都會把一批勞教人員分流到地方,這也是地方勞教所跟北京勞教所「買」來的勞力、奴工,每人價格800元或1000元。我知道他們剛做了這樣一筆交易,這批送來的「政治犯」中有不少是我認識的,警察有意不讓我們照面。我想去看看她們,哪怕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都會相互傳遞莫大的鼓勵。我找了個理由,要求包夾帶我下樓。可是等我到樓下的時候,人員已經被分送到各班去了,只剩下空空的院子。
正失落間,突然看見不遠處勞教所的大門口,寶寶穿著她平日裡的紫色小棉襖,拽著一個阿姨的手,使勁要往勞教所裡來走,哭著在找媽媽!她好像看到了我,我馬上閃身躲到一建築物後,我不能讓她看見我。我在心裏呼喊:「去找爸爸!去找爸爸!」我又多想衝出去與孩子見上一面,哪怕只是短暫的一面!我的心緊張起來,嗓子發乾……
正遲疑間,我一下子驚醒了!身邊,寶寶正在熟睡的臉。原來是一場夢。可能那天跟他聊到太多勞教所的事,所以又在夢中回到了勞教所。我的心還是心有餘悸,不敢相信真實的一切。其實這些年來,我多次夢到又被關押到勞教所受迫害,哪怕來到海外,也未停止這種噩夢。
我打開微信,看到他給我的留言:謝謝你!我很高興能有機會和你出去玩,非常有趣。你是一個真正的好人。
最後一條留言他用漢語說:「我希望以後一切順利」。他曾經告訴我他喜歡亞洲女性,可是他覺得她們不會喜歡他;他很快要選專業了,他的夢想是當一名翻譯;他不知道怎麼才能幫到家裡面,他說自己迷失方向了。
我回覆他:「吉人自有天相。」
又過了一會兒,他發送了兩張圖片,是巧克力小蛋糕、還有紅色的奶油球和我說不出名的甜點。我想起我們的大餐,再加上甜點就更完美了。這小子在享用美味的時候,還沒有忘記和朋友分享。我找到一種久違了的朋友間的友愛和兄弟般的情懷,這是一種忘年之交。
我回覆他:「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週一晚上,我照例去曼哈頓的公司總部開例會。坐在地鐵車上,我手頭有一份報紙。我看到報紙上說古巴獨裁者卡斯特羅去世,古巴裔為這一刻舉行歡慶。卡斯特羅執政55年,人民沒有任何的基本公民自由和政治自由,大批古巴人逃離,包括他的妹妹,現年83歲的胡安妮流亡美國50年。
對面的乘客是一位黑人大叔,他看到我正在閱讀的新聞圖片,知道我在看什麼,他可能很高興有中文報導,就和身邊的陌生乘客也交談起這則新聞來,露出淳樸的笑容和潔白的牙齒。放下報紙,我突然留意到身邊的一個人好像是在做數獨遊戲,他拿著一張不大不小的塑料卡片,另一隻手捏著一個硬幣,不時地用硬幣刮去卡片上的塗抹,顯露出不同的數字。這個遊戲很有趣,他也做得專心致志。不過,數字無法引起我任何興趣。
但是文字不同,於是我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元元。來到海外,我愈發珍惜文字和中國的傳統文化。只有文字才會讓我如此痴狂!我相信,只要我在紐約,亦或只要我活著,我們一直會有故事發生。我所能做的,就是珍惜這天賜的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