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功臣韓信被誣陷慘死。(網路圖片)
蕭何、張良和陳平在秦末漢初都是叱吒風雲、名垂史冊的人物,司馬遷在寫作《史記》時,分別把他們寫入了《蕭相國世家》、《留侯世家》和《陳丞相世家》中。班固的《漢書》基本承繼了司馬遷在《史記》中對三人的記述,但由於體例的關係把他們三個人分別放在了《漢書》列傳的第九和第十部份,在對三人的評價上基本和司馬遷相同。
蕭、張、陳三個人中,蕭何功勛卓著,被劉邦分封為漢朝第一功臣。漢五年,在劉邦對下屬論功行封時,蕭何被封為酇侯,食邑八千戶。面對曹參等武將的不滿,劉邦對他們說:「你們充其量也就是個追捕禽獸的獵狗,而蕭何是指出哪裡有獵物的獵人。況且你們只有幾個人追隨我,蕭何舉家族幾十人追隨我,所以他的功績是最大的。」就連身被七十多創的曹參在分封時也只是獲得了一個平陽侯的爵位,位置被排在了蕭何之下。
蕭何被分封為酇侯後不久,劉邦為了再次嘉獎蕭何,特地為其增加食邑兩千戶,同時分封了所有蕭氏子弟。並賦予蕭何帶劍進宮、鞋履上朝、面聖免禮的特權。漢十一年,劉邦聽說蕭何和呂后殺害了韓信的消息後,再次增加蕭何食邑五千戶,職位由丞相拜為相國,並派一名都尉率五百士卒保護蕭何,權傾一時。
留侯張良從鴻門宴秘密幫助劉邦開始追隨劉邦,曾經隨劉邦征戰四方,但是少有功績。後來因體弱多病的原因,專門為劉邦出謀劃策。在定都長安、陰封韓信、固陵會侯、分封雍齒和更易太子等重大事件上,為劉邦、呂后出謀劃策。漢六年分封功臣時,劉邦讚譽張良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要張良自擇齊地三萬戶而封,後來在張良的堅持下被封為留侯,食邑五千戶。
有盜嫂昧金緋聞惡名的陳平,既沒有蕭何與劉邦那般同鄉知遇、舉家追隨的淵源,也沒有張良出身貴冑、先祖庇蔭的基礎,完全靠自己幫助劉邦離間項羽與范增、雲夢誘捕韓信、智解白登之圍等密謀奇計,先後被封為戶牖候、曲逆侯,食邑五千戶。劉邦死後,陳平繼續得到呂后信任,輔佐年幼的漢惠帝。惠帝六年(公元前189年),與王陵一起被擢為左右丞相。呂后死後,陳平和周勃等一起誅殺呂氏,立代王劉恆為帝,其間陳平官至丞相。
蕭何、張良和陳平在楚漢之爭、逐鹿中原的歷史過程中,立下了如此功勛,父榮子貴,子承父業,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他們在自己建功立業的過程中,也都希望自己的子孫能依靠父輩的庇佑享受人間榮華。可是根據史書的記載,他們三人的後代不僅沒有從前輩獲得的榮華和爵祿中得到福報,反而從前輩那裡承繼了惡業和禍殃,不是斷子絕孫就是斬首棄市,令讀史閱古的人不勝感嘆。
那麼是甚麼原因使他們三人的後代惡報加身哪?在《史記》和《漢書》記載中,蕭何、張良、陳平終其一生,不過是為其主劉邦竭誠盡智而已。以史料翔實、記錄客觀而聞名的史學家司馬遷和班固,在書寫三人的歷史時也沒有收集到他們行凶作惡的記錄。蕭、張、陳三人的後代遭遇的不幸,似乎是無妄之災、無因之報。其實透過歷史記述的經緯脈絡,就可以看到在為劉邦竭誠盡智的活動中,他們三人在漢朝第一功臣韓信被殘殺、三族被誅夷的悲劇中分別扮演了不同的角色,造下了程度不同的惡業,也因此讓自己的後世子孫承受了不同形式和程度的惡報。
劉邦對韓信的猜忌和謀害之心起始於漢四年。當時平三秦、出井徑、滅燕趙、並齊地、絕項羽的韓信,已經是楚漢相爭格局中最重要的力量。不論他投向楚漢中的哪一方,哪一方必然獲勝。也具備了既不聯漢、也不助楚,以自己龐大的實力和影響順應天下厭戰之心,平定楚漢和其它諸侯,一統天下的實力。
然而,韓信卻始終抱著對劉邦「讓我坐他的車、穿他的衣服、食用他的美食」的感恩,認為自己應該秉持坐別人的車就應該承擔他的災難、穿別人的衣服就應該考慮別人的憂愁、食用別人的美食就應該在關鍵時為別人死難的忠義。面對項羽的使臣武涉和齊人蒯通的遊說,韓信沒有充分認識劉邦的反覆無常、了無忠義的本性,也沒有認識到自己助漢滅楚後將要陷入的危局。所以就拒絕了武涉提出的聯合項羽擊敗劉漢、三分天下的建議,謝絕了齊人蒯通不助楚漢、自霸天下的奇謀,派出使臣到劉邦處說:「齊地和楚地接壤,民風驃悍不易節制。」要求劉邦冊封自己為假齊王。
韓信的使者對劉邦說了韓信的想法後,劉邦心生猜忌勃然大怒:「我今日被困,從晨到暮盼望他來救我,現在卻要自己封王。」作為謀臣的張良和陳平本來非常清楚,此時,勢大名高的韓信要求劉邦分封自己為假齊王,本身就說明韓信對劉邦沒有異心。但是他們二人卻沒有出面消除劉邦的猜忌,而是在旁捏著劉邦的腳,悄悄地附在劉邦的耳旁說:「近日漢王受困,處境窮蹙,怎麼有能力禁止韓信稱王哪?!不如把這個我們本來沒有的東西送給他,就勢立韓信為王,然後善待他,使他自守,否則將要生變。」劉邦知道了張良、陳平的意思後,就勢罵罵咧咧地說:「大丈夫作諸侯就做真王,做甚麼假王啊!」於是就派張良前往齊地,冊封韓信為齊王,然後徵集韓信的兵攻打項羽。從此,劉邦對韓信的猜忌、懷疑之心得到了強化。項羽敗亡後,劉邦馬上把韓信調離齊地,分封為楚王。
漢六年,有人告發楚王韓信謀反,劉邦召集武將問事。諸將都說:「馬上發兵攻打韓信,坑殺了這個豎子。」劉邦沒有說話。眾將退後,劉邦問計於陳平。其實劉邦和陳平都知道韓信不可能謀反,作為謀臣的陳平此時至少應該要求劉邦派人前往楚地核實,然後再作定奪。但是陳平清楚劉邦想要藉機清除韓信的內心,就問劉邦:「有人上書韓信謀反,外人知道嗎?」劉邦說:「沒有人知道。」陳平又問:「有人上書韓信謀反的事,韓信知道嗎?」劉邦說:「韓信也不知道。」於是陳平就為劉邦詳細分析了楚強漢弱、征楚必敗的形勢,為劉邦出了偽游雲夢,秘捕韓信的姦計。當劉邦偽遊雲夢到達陳楚之界時,隻身謁見劉邦的韓信被抓。劉邦也知道韓信根本沒有謀反,所以就免去了他謀反的罪,把他降為淮陰侯帶到了長安。
漢十年,陳豨反,劉邦率軍親征,韓信因病沒有跟隨。其間有一個家奴因為犯有過錯被韓信所囚,坊間傳說韓信要殺死這個家奴。於是被囚家奴的弟弟就到呂后那裡告發韓信,說韓信準備詐詔赦免諸官的奴隸來攻打呂后和太子。呂后急忙向留守長安的蕭何問計,精明過人的蕭何知道韓信家奴弟弟的告發根本不足為信,極有可能是為了救其兄長的誣告之詞,有御林軍護衛的皇宮也非常安全,根本不是靠官家的奴隸可以攻破的。但是那個曾經極力向劉邦舉薦韓信,又在韓信離開劉邦時追回韓信的蕭何,僅憑一個奴隸的誣告,就為呂后出了一個誘使韓信入宮,然後殘殺韓信的毒計來。
呂后根據蕭何的計策從皇宮發出敕書,謊稱有人從劉邦處來,說舉兵反叛的陳豨已死,要求諸侯大臣來賀。敕書發出後,蕭何還專門前往韓信的住處欺騙韓信說:「你雖然有疾病,也要勉強來祝賀一下。」忠義報恩的韓信又像在雲夢時一樣信以為真,貿然進入皇宮。呂后就讓事先埋伏好的武士捆綁了韓信,用長戟殘殺韓信於長樂鐘室,並誅夷韓信三族,一代功臣慘烈而死。
韓信死後,蕭何、陳平、張良計害忠良的報應也如影隨形而來。蕭何在漢孝惠二年去世,終其一生努力而獲得的酇侯這個爵位,就像一個帶來災禍的符咒一樣,開始在他的後人中不斷地傳遞著災禍和不幸。誰接受這個爵位,誰就會厄運加身。據《漢書・蕭何曹參傳》記載,蕭何死後第一個繼承這個爵位的是他的長子蕭祿,襲爵的蕭祿無子絕嗣。垂簾聽政的呂后只能冊封蕭何的妻子為酇侯、加封蕭何的幼子蕭延為筑陽侯。
孝文元年,蕭何的妻子因過被除國,由蕭延繼承酇侯的爵位。蕭延短壽,繼承爵位後不久就去世了。死後由他的兒子蕭遺繼承酇侯的爵位,不幸的是蕭遺又是絕嗣無子。漢文帝只能讓蕭遺的弟弟蕭則襲爵,襲爵後不久蕭則就因為犯罪而被免爵除國。到漢景帝繼位時,蕭何家已經絕嗣了。
景帝二年,漢景帝特別頒布詔書說:「相國蕭何是高祖時代的大功臣,參與過爭奪天下的大事,但是現在後代都滅絕了,朕十分痛心。可以把武陽縣的二千戶封給蕭家遠房旁系的孫子蕭嘉。蕭嘉死後,由蕭嘉的兒子蕭勝繼承爵位,後來蕭勝因罪被免。漢武帝時,朝廷再一次頒布詔書,到處尋找姓蕭的後代,終於找到了蕭慶襲酇侯,蕭慶絕嗣。蕭慶死後,又經過極力尋找,又找到蕭姓四人短時間襲爵,後來都因罪而被免。到王莽時,連姓蕭的人家都沒有一戶了,蕭姓後嗣徹底滅絕。
對於韓信的慘死,陳平所起的作用僅次於蕭何,其後人也受其奸計害忠良的牽連,承受短壽、祿薄之報。陳平在孝文二年卒,死後被追贈為獻候。他的爵位由兒子陳買所襲,兩年後陳買死,由陳買的兒子陳恢襲爵。陳恢在孝文二十三年死,由陳恢的兒子陳何襲爵。襲爵當年,陳何因為搶奪、強姦他人的妻子,被斬首棄市,爵位被廢、封國被除。到漢武帝時,陳平的曾孫陳掌只是一個小小的詹事。在娶了皇后衛之夫姐姐衛少兒後,陳掌一直想要利用和皇后的關係繼承陳平留下的爵位,但是最終沒有成功。曾經名顯位尊的陳平,其子孫就這樣以平民的身分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最好的還是張良,早年追隨劉邦征戰,後因身體疾患,多為劉邦出謀劃策。在鴻門之宴、定都長安、固陵會侯、分封雍齒和更易太子等重大事件上,為劉邦、呂后出謀劃策,多為採用。項羽敗亡後,不知是身體疾病的緣故,還是知曉功就身死、獸絕弓藏的道理,張良絕大多數時間,遠離世事學辟榖服氣之術。他死後,他的兒子張不疑襲留侯之爵,孝文帝五年,留侯張不疑以不敬罪,被免留侯。張良的後人也就這樣在歷史的記述中消失了。有野史記載,張良和張不疑追隨赤松子學辟榖服氣之術,先後屍解成仙,此為後話。
陳平在歷史上以謀術而聞名,在世時就預料到了自己的行為必然會禍害後人。陳平在晚年曾對別人說過:「我這個人一生好使用陰謀詭計,這些都犯了道家的禁忌和戒律。我這一生就這樣廢掉了,斷了修道成真的路,就是連我的後世子嗣,也會因為我的所作所為,不可能再興旺發達了。這些都是我過去使用詐術、詭計的報應。」
最慘的還是蕭何,在為劉邦用事的幾十年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活中為人謹慎、簡樸為守、處處精明。晚年時為了防止未來的豪強搶奪自己子孫的福祿,所以購買田產時一定會選擇貧瘠、偏僻之地。他對別人說:「假使後代賢能,能學習我的簡樸,生活必然可以為繼;如果後代不賢,也不會因為田產地理位置的原因被他人奪去,斷了子孫的生活來源。」然而,蕭何沒有想到的是,自己使用陰謀殘殺韓信是損德折福的大惡之事,他自己的後代不僅沒有那麼大的福德去享受他遺留下來的爵位和來自皇家的恩寵,而且還要不斷承受自己所作大惡之事的報應。
戰爭進行之時、朝代更迭之際,抑或是太平盛世,謀臣役吏竭盡其能各為其主,本無非議之處。能夠這樣盡忠竭智的人,往往能獲得世間的讚譽、史家的溢美。但是在各為其主的過程中,不論誰放棄了是非善惡的基本判斷,超越人倫和道德的底線,不管當時的世人如何羨其權高勢重,慕其富貴榮華;史家如何傾其翰墨、筆下生花,溢美他們的偉績豐功,但是天理的責罰必然緊跟其後、如影隨形。
參考文獻:司馬遷《史記》、班固《漢書》、《大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