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6年08月31日訊】據海外媒體報導,《中縣官員》是由北大博士馮軍旗到河南省新野縣挂職兩年所調查寫成的,深度反映了中共縣級基層的官場現狀,更是當今大部分問題產生的癥結所在,比如,大部分年輕人為什麼不願意回家鄉發展?上訪和維穩成為中國社會特色「風景」;各種大大小小的豆腐渣工程;每年全國大量的群體事件等等。縣級基層的腐敗、官僚、黑暗、一手遮天,長此以往,惡性循環,造成中國縣域經濟發展不起來,大城市又越來越臃腫膀脹,加速中國發展不平衡。本文選自科學網。
2013年7月11日,雲南紅河州面向「村官」招收公務員面試現場(圖源VXG)
新野共有副科級以上官員1013人,其中副科680人,正科280人,副處40人,正處5人。從籍貫上看,正科級以下基本來自本縣,副處級以上多為南陽其他縣人。
在這個副科以上官員剛過一千的農業縣,具有血緣和婚姻關係的政治家族就有161家,其中,產生5個以上副科級以上的大家族21家,5個以下2人以上的小家族140家,這就意味著每十個官員中至少有一個背後有家族勢力,有20%的官員屬於官二代。
公眾開始聚焦的情況下,新野縣委宣傳部長潘自欽緊急赴京面見馮軍旗,希望馮暫時不要接受媒體採訪,已有部分政治家族成員給馮打電話,稱壓力很大,希望馮能體諒苦衷。
35歲的馮軍旗為河南汝南縣人,2005年考入北大攻讀社會學博士。2008年3月開始在新野挂職擔任縣長助理時,新野為其配備了一個單獨的辦公室,一輛汽車和一個秘書。
馮軍旗得以進入新野權力核心,平均每天要讓秘書通知三個以上的官員到自己辦公室座談,對於比自己職位高的縣領導,馮是到對方的辦公室談。
返回北大時,馮軍旗的兩個大箱子裝滿了訪談材料,在數百個訪談對象中,有包括縣委書記在內的161個黨政一把手。
2010年8月,馮軍旗進入當代中國研究所工作,將近30萬字的論文初稿給了《南方週末》,該報最感興趣的是其關於政治家族的章節。但馮並不想讓這篇論文盡快見報。
直到今年,地方政府進行換屆,新野縣委書記方顯中上調南陽市任職,另有官員交流到其他市縣,馮才同意發表該文。馮軍旗說,網友對號入座後,學術論文變成了變相曝光,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我很糾結,新野養了我兩年,有感情在。」馮回絕了大多數媒體的採訪。
一、姻親葡萄藤
馮軍旗能搞清楚161個政治家族圖譜,除了參閱《新野縣誌》,《新野年鑑》和《南陽官員名錄1949—2000》等資料外,還受到了兩個思想開明的官員世家子弟的幫助。
新野21個政治大家族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張家。馮論文中的張家核心人物張泰康,實際是新野原組織部長,政協主席張以彬的化名,張以彬後來在唐河縣當過縣委書記,從南陽地區勞動局長的位置上退休。其妹張秀彬也做過新野的副縣長和政協主席,妹夫則為衛生局長。
張以彬有8個子女,兒子張新生現任南陽海關關長,大女婿張德寶為南陽市旅遊局長,二女婿賀利民是南陽市第一人民醫院院長,四女婿王慶為宛城區區長。其妹張秀彬的兒子是南陽市急救中心主任,兒媳為宛城區工商局副局長,兒媳的父親也在新野當過縣委副書記和政協主席。張以彬大女婿張德寶的父親當過新野縣城關鎮教育組長,妹妹張平嵐現在是新野縣紀委副書記。
新野張家出來的副科級以上官員有22人,其中一半在南陽市,一半在新野。另一大家族王家的第二代中,有現任的南陽市政府副秘書長,新野縣政法委副書記,人大農工委主任,航運局局長等。
除了21家大家族,還有15家4人型,35家3人型和90家二人型小政治家族,這161家政治家族幾乎把持了新野大大小小的政府部門。今年,政治家族子弟有向紀委,組織,公檢法,縣委辦等核心部門聚集的趨勢,同時向外部延伸。由血緣和姻緣編織的關係網路能延伸到南陽,河南省會鄭州,甚至北京。
利用姻親關係編織關係網是新野官場的通常模式,一個流傳甚廣的經典例子是:王城(化名)最初是縣政府的通訊員,當時縣政府一女話務員和縣長關係密切,王城千方百計接近她,最終娶了女話務員的女兒,由此和縣長接上關係。王隨後被提拔上政府辦副主任,然後出任某局局長。在局長任上,王城給常務副縣長的侄女安排了工作,並鼓勵侄兒和該女談戀愛,成功聯姻。常務副縣長對王城關照有加,最終讓王出任了具有更大晉升潛力的某鎮黨委書記。
新野在49年後的第一代官員中,以部隊轉業和工農出身為主,由於子女和姻親形成了政治家族。對於「政治元老」來說,幫助下一代取得官員身份是第一步,接下來是通過關係網不斷介紹子女情況,以提拔重用,馮軍旗同組織部長座談時,就幾次遇到「老官員為自己的子女仕途說情」。
南陽組織部一官員如此理解政治家族的形成:「就像葡萄藤一樣,順著架會越長越大,越長越多,同時陽光和水分也更多。」
新野縣政治家族存在如下特點:
1,不少都是行業內或者系統內繁殖,具有一定的世襲性,比如岳父當過某鄉書記,他的女婿後來也在該鄉當書記,姐夫和內弟都在組織部副部長的位置上幹過;
2,副處級以上的縣領導子女一般至少有一個副科,不少還是正科;
3,政治家族的大小和家族核心人物的權利和位置成正比,核心人物權利和位置越重要,家族內出的官員也就越多,同時和後代數量也成正比,後代越多,家族內出的官員也越多。
政治家族最大的問題是形成了地方利益集團和勢力集團。該縣一位主要領導經常感嘆很多措施執行不下去,原因就是地方利益集團的阻撓和反彈,很多時候投鼠忌器,極端的時候自己都可能翻船。
二、家族子弟和「局外人」
政治家族的壟斷,令平民出身的官員的不公平感與日俱增。
馮軍旗考察新野官場得出的規律是,普通官員有股級到副科需要8年,從副科晉升到正科需要3年,從正科晉升到副處需要7年,從副處晉升到正處需要7年,也就是說,1名22歲畢業的大學生,三十歲成為副科,33歲成為正科,40歲成為副處,47歲成為正處,然後在正處崗位上再干幾年退休,只有極個別的能成為副廳級官員,這就是大部分縣鄉領導官員的政治生命歷程。
但這只是理想的狀態,現實中能實現這一歷程的官員屈指可數,熬了幾十年才混到一個虛職副科職位的大有人在。一位1983年參加工作官員用了20多年時間,只是把鄉里的各種委員干了個遍,而一同上班的政治家族子弟早成為副處級,進入領導核心。
該官員抱怨,每次官員調整,他都被列入提拔名單,但「總是被有背景的人頂掉」,一開始,領導會安慰自己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後來又拿出如「群眾基礎不夠」等藉口,意指需要花錢跑要才能調整職務。
據傳新野官場的行情是,根據升遷級別的大小從1萬元到5萬元不等,即使跑送無背景的官員也不會調到理想職位,基本在虛職圈內打轉,比如從宣傳委員調為組織委員。
鄉鎮副科升到正科有8個隱形階段,從小到大依次為:綜治辦主任,工會主席,人大副主席,鄉鎮長助理,武裝部長,黨委委員,副鄉鎮長,鄉鎮黨委副書記,很多平民子弟會耗盡半生都走不出這八個階梯,而官員子弟基本能夠通過「小步快跑」跳躍到正科位置上。正科向上升遷的通道是副處,這裡又依次排出縣政府黨組成員,縣長助理,副縣長,統戰部長,宣傳部長,政法委書記,組織部長,紀委書記,常務副縣長,縣委副書記等十幾個隱形階梯。有背景的政治家族成員可在短短几年內完成跳躍,最後異地調動在另一縣擔任正處實職(書記,縣長,人大主任,政協主席)。而平民子弟抱怨,這道大門幾乎已對他們完全封閉了。
政治家族子弟仕途上的暢通,使得平民子弟官員感覺不公平。一位鄉官員第N次失意後,將自己關在書房內,整整一天都在苦練書法,未曾進食。
以下是政治家族子弟晉升實例:
李姓官員有二子,長子初中未讀完輟學,被安排到檢察院當司機,幹了幾年後又借調到財政局作一般工作人員,在這一期間,李又運作關係更改了兒子的檔案,花錢買了個大專文憑,用聘干的指標將其轉化為官員身份。因為新野人都知道其只上過初中,就將其調到南陽市,從某區辦公室副主任一路干到現任區長。李的次子中專畢業,通過研修大專的方式取得了官員身份,先安排到一個鄉當一般工作人員,經三年曆練,作為第一梯隊推薦副科人選,進入官員圈子,後借調南楊某市直機關。幾年之後,回新野擔任一正科實職不在話下。
上述運作模式,可用一句經典的新野土語進行概括——「磨活」,意指多方運作,窮盡關係網而求得上升。
三、日薄西山
近期的河南肅貪風暴中,新野一批科級官員落馬,官場地震一觸即發。
馮軍旗的論文見報之前,新野副縣長高志科,市政公用事業管理局局長程文和曾當過六年財政局長的紡織集團副董事長高照陽先後因違紀被「雙規」。
坊間相傳,程文的落馬和人民路改造工程有關,該工程預算3000餘萬元,完工時實際花費達到8700萬元,在這一過程中程文通過弟弟程雷和具有涉黑背景的商人樊小超進行合作,並從中牟利,程文被「雙規」後,其弟程雷和樊小超均被控制。
一個官員的倒臺,往往伴隨的是其家族勢力的瓦解。幾乎同一時間,原新野縣組織部長,已經調任內鄉常務副縣長的李玉芬被「雙規」,她涉入開封組織部長李森林案。馮軍旗曾經訪談過新野的10個女性正科級實職官員中,幾乎每一個都出身政治家族。
耐人尋味的是,作為女性政治家族成員的佼佼者,李玉芬在接受馮軍旗訪談時曾說出驚人之語:「我跟你說,在家庭和事業方面,沒有一個女人能處理好的,女人幹事業都患得患失。我最後的觀點就是女同志要過女性式生活,青春愉快,養尊處優,不宜從政。」
一個趨勢是,政治家族在新野縣呈現逐漸衰落現象,計畫生育政策是根本因素。新野第一大政治家族張家,家族龐大的原因就是子女眾多,但現在官員群體嚴格執行的「一孩化」計畫生育政策,對政治家族起到了釜底抽薪的作用。另一個原因來自官員交流制度,異地任職對於打破政治家族網路,起到了很大作用。再者就是就業觀念轉變和高等教育的普及。1980年代,很多新野官員千方百計回家就業,不願意留在大城市。現在他們的子女就業時,則是千方百計留在大城市。隨著官員子弟逐漸選擇中等以上城市就業,新野的政治家族可持性的繼承傳遞逐漸消耗,將融入更大範圍內的體制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