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6年07月28日訊】七月中旬,女兒開始放暑假,我便帶著她回到家鄉津市探望父母。
雷洋出事兩個半月來,我一直在網上關注「雷洋案」。心中也一直被堵著,人命關天,一個小時多點的事情,在國內外輿論的關注下,就是搞不清楚!據網上所報,雷洋是湖南澧縣人,畢業於澧縣一中。澧縣與我的老家津市,是非常近的兩個縣(市)。我對雷洋產生了更深切的同情。
回到父母家,很想去雷洋的老家看看。
(一)去雷洋岳父單位
七月十八日,我趁著去了一趟常德辦事,在返回途中坐上了從常德開澧縣的中巴車的機會,向司機及身旁的乘客打聽雷洋的老家,一提到雷洋,車上頓時議論紛紛。
坐在我旁邊的是一位自稱醫生的大叔,他很氣憤地談起如今的警察群體,普遍過度執法,借執法之由欺壓百姓,自身道德素質卻比老百姓還差。他曾經親眼看見某派出所幹警在麻將館賭博,就點著他的鼻子大聲質問:「某某某,你公安局的,怎麼也在這裡賭博!」那位平時對老百姓蠻橫無理,態度粗野的警察,當時也只好收了東西灰溜溜地走了。醫生大叔感慨道:「雷洋在澧縣人的心裏,以為他在北京做大事,可是在權勢集中的北京地盤上,他又算什麼?!」
這時,我右側座位上的一位大姐說起了前不久澧縣王家廠鎮打死人的事件。一位村民,暴雨夜去漁場偷魚,被漁場巡邏的幾個人抓住了。他拒不認罪,結果遭巡邏隊一通打後又被弄到一條船上。他不服,想逃跑,就往水裡跳,哪知他穿的是叉魚的膠衣,雨又大,人在水里根本游不動,就這麼淹死了。死者家屬,要求巡邏隊員賠償兩百萬,後來才降到六十多萬。
醫生大叔告訴了我雷洋岳父所在的工作單位,於是,我按他的指點,打車去了雷洋岳父的單位。
到達鎮政府後,我看到整個院子裡有兩處辦公室亮著燈。我順著燈光,找過去,三位男士在裡面加班。辦公室的門關著,窗戶開著。我站在窗外,問他們關於雷洋的事及雷洋的岳父。他們示意我進入辦公室,坐下說。
此時,司機大哥從車上下來,站在窗戶外望著我們,我與他素不相識,對他的善意之舉,我倍感溫暖。
我和那三位工作人員用家鄉話溝通,其中一位稍矮一點的男士告訴我,雷洋岳父是他們的同事——鎮政府財政所吳所長。此前,吳所長從北京回過單位兩天,為了辦理工作交接手續。鎮政府的幾個主要領導請吳所長吃了頓飯,期間大家都不忍心提案件的事。吳所長就一個女兒,心情悲痛,他自己也沒對大家說個什麼,只說他也不知道真相是怎樣,只有繼續等待處理結果。他辦完交接,馬上就趕回北京去了。關於案件的信息,同事們都是從網上看到的。
另一位高個戴眼鏡的工作人員,對我的提問很不高興,不知如何回覆是好。他說:「我們當然關注,同事的家裡出事了,我們不想關注嗎?可是,我們又能做什麼呢?案發地點在那麼遠的北京,我們什麼忙都幫不上啊!」
那位矮個兒的工作人員,繼續談道:「我女兒讀書反正不很(棒),她就只到個長沙,隔得近,這樣也好,我和她媽媽照顧她也方便。」
他告訴我,雷洋不是澧縣的,是津市白衣的。此時,我才知道原來是家裡的人出事了。
我謝過幾位的接待,坐車返回津市父母家。
(二)見到雷洋小姨
七月十九日早上,我在津市汽車站坐上了去白衣鎮的公交車。
白衣是我曾經短暫工作過的地方。我在鎮上下了車,好幾輛摩的在路口一字排開,等活兒。我連忙上前打聽雷洋的家,顧不上仔細地四周打量這個鎮二十年來的發展變化。
摩的司機都湊過來,你一句我一句地介紹開了:「雷洋是和平(村)的,村裡現在只有他奶奶一個人住著,他的爸爸媽媽還沒回來。他有親戚在鎮上,他小姨回來了,就在那邊。」
「雷洋小姨是誰啊?」
「卜文祖家裡的。」
我走進一條寬寬的巷子,巷子裡人來人往,走了不到二十步,在一個菜市場的入口處,我見到一位穿著一身黑色連衣裙的女子。
一開始我並不相信眼前的這位女子就是我在網上視頻裡看到過的,雷洋家屬中的主事人——他小姨。她中等個子,合適的身材,一身黑色絨面花樣圖案的連衣裙,脖子上戴了一條像蕾絲花邊樣子的黃金項鏈,團臉,剛燙不久的細卷兒短髮。看起來,顯得精緻講究,年輕文靜。她打消了我的疑問,低聲說:「那就是我!」
雷洋小姨先是帶我去了她家在菜市場開的雜貨店,她老公在看店子,我們彼此點了下頭。雷洋小姨與她老公說了幾句後,招呼我去了另一個空著的房間。這個房間裡放著一些貨物,和簡單的幾樣傢俱。
雷洋小姨順手拿了一罐「王老吉」遞給我,我倆坐在一張方桌的兩邊。我表達了我從外地回家,想看看雷洋家的來意。她很悲慼地對我點了點頭,然後嘆氣,在手裡不停地擺弄手機。
「雷洋是一九八七年的,我的親侄兒,就跟自己兒子一樣的。他從小就是我帶著玩的。小學一至三年級在金山村小讀書,四年級起到白衣鄉中心小學讀書,初中是在白衣中學,一上初中,他的成績就特別突出,初中畢業時,湯校長親自打電話到家裡來,要雷洋報考了澧縣一中。」雷洋小姨強忍著淚水,告訴我:「他那天晚上去接飛機,就是去接三個人:奶奶、嫂子和我……」
我問目前案子進展得怎樣了?這時她提高了聲音:「昌平警方和北京警方現在希望我們家屬接受賠償,和解。」
「我們是不會接受賠償與他們和解的,堅持上法庭,要真相。雷洋的妻子也是這個態度,堅持到底。如果她懷疑丈夫嫖娼,會是這個態度嗎?」
「我們這邊的幾位官員被北京請去了幾次,去當他們的說客。」
「他們現在正調查雷洋在讀大學時,與女朋友談戀愛的細節。」
對於雷洋的屍檢結果的看法,雷洋小姨說:「公檢法是站在一起的,他們能說出個什麼嗎?」
「你們請了屍檢的專家見證人?」我問。
「我們現在根本見不到專家證人。他們都是一起的!」
我說雷洋的案件一定已經驚動了高層,相信他們是有智慧處理好雷洋的案件的。
「沒有哪個人處理得好。」雷洋小姨無奈地說道。
這時,雷洋的妻子打電話來,請小姨提早返回北京,家裡忙不過來,他父親身體不適,需要住院。雷洋小姨就用手機在網上退了已經買好的高鐵票,重新買了提前的車票。
辦好了票的事,雷洋小姨告訴我:「雷洋爸爸媽媽明天要到家,是雷洋出事後他們首次回家,雷洋那天是去接我的,明天哥哥姐姐回家來,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
過了一會兒,我問:「雷洋的孩子長得還好嗎?」
「孩子還長得好。」雷洋小姨望著我,臉上稍微出現了一絲笑意。
對於未來的具體安排,雷洋小姨一直搖頭,說現在也不是很清楚。她指著手機說:「他們的勢力太強大了。」
感受著她內心的痛苦和身體的疲累,我不忍心打擾她更長的時間,於是便向她告辭返回市裡。
(三)再去雷洋家
七月二十日早上,津市暴雨如注。雷洋的爸媽預計會在早上九點到達。頭天,雷洋小姨並不同意我第二天去見雷洋的爸媽,理由是他們的心情很壞,性子又不好,也說不出個什麼來。因此,到底是去還是不去,我心裏很矛盾。
我因為一件私事,要去派出所辦事,在辦理的過程中,順便與一身筆挺制服的女戶籍民警聊起了雷洋的事。我問她:「雷洋就是我們津市的,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他是哪裡的,我不是津市人,也不關心什麼他的事。」
「那你對這件事怎麼看啊?」
「我說了,不知道這件事,也沒有什麼看法,你要打聽看法去我們局裡的宣傳部門打聽吧。」
我自己的事情辦完後,我還就真去了市公安局。走進公安局的辦公樓,我一個一個的辦公室找「宣傳部門」,只見有一扇門上掛著「政委辦公室」的門牌,其中一張辦公桌前坐了一個穿警服的人。我便進去了,先是介紹自己,然後直奔主題。
「政委」回答我:「雷洋這件事,不是發生在我們這裡,我們不清楚,也沒有什麼看法,而且此事很敏感。」
我問「政委」:「敏感?請問你為何用‘敏感’這個詞?」
「我感覺敏感,就敏感!不要再說了!」「政委」示意我離開,我只好乖乖地走了出去。這時,我想起頭天晚上,和同學們聚會時,有一位同學說給我們聽的,她女兒下學期就上高一,高考目標非常明確,走體育特長生的路線,考公安學校當警察,因為孩子說警察有權!
出了公安局的大門,正好迎面駛來一輛去白衣的車,我毫不猶豫地招手停車,跳了上去。
我直接去了雷洋小姨家的雜貨店。他小姨父在看店子,見我去,客氣地招呼我坐在他收款臺旁邊的凳子上,告訴我他小姨去市裡接雷洋爸媽去了。然後,拿起手機打通了電話,遞給我接,那邊是雷洋小姨的聲音:「因為北方暴雨,我哥哥姐姐乘坐的火車困在河南了。」我說我可以等等。
放下電話,我和雷洋小姨父開始聊起來。他和我的年齡相彷,嘴上留了一撇小鬍子,一副精幹敦實的中年男人模樣。
他拿出厚厚的一本冊子,給我看,他說:「這個家譜你看得懂吧,我老婆家姓雷,她家只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雷洋的爸爸是長安(村)的,他和二姐結婚是招贅到雷家,當作長子,改‘雷’姓。他們生了兩個兒子,小的就是雷洋,‘思’字輩。雷洋從小和我老婆的關係很親密。去年,因為爺爺去世,雷洋回過老家。」
雷洋小姨父的手機,不斷有微信進來,發出「咚咚」的聲音。他給我看一個朋友發給他的視頻:「就是今天,山西下雪了。」
「六月飛雪有冤情。」我說。
外面的暴雨下得嘩啦嘩啦響,雷洋小姨父凝視著店門外面說:「北京派人來過幾次,去人民醫院調查雷洋的病歷,沒有找到,但是查到襄陽街道有一個同名同姓的病歷,要帶走,人民醫院的人沒讓他們帶走去做假證。我在人民醫院有熟人,他們告訴我的。真黑!」
「有人說,雷洋的確很慘,但是他為中國社會的文明進步做出了自己的貢獻。」我忐忑地說道。
「雷洋的死,不會使社會有什麼進步,他這個案件不像孫志剛案件。雷洋出事的地方,正在大搞拆建。我們剛開始找的律師,他的上司不給發律師函。後來,是雷洋的在美國的同學幫忙找到的陳有西。現在輿論也快完了,案發後,要不是當時那麼大的輿論陣勢,連今天這個結果都不會有。如今,網上與他們口吻不一致的帖子,全部刪除,誰發的就找上誰的門。然後就是拖延時間。」
雷洋小姨從市裡返回,說她的哥哥姐姐今天接不到了。她有幾個朋友,想去村裡看看她的母親,也就是雷洋的奶奶。
我起身告辭,向她道別,這次見不到雷洋爸媽了,因為我第二天要帶孩子出發回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