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飛肖像畫(作者博客)
【看中國2016年07月10日訊】陳媽媽說,經常遇到有人問她:「你們兒子幹什麼工作的?」她總是理直氣壯地回答:「我兒子是修路的,哪裡的路不平,他就要去鏟鏟。」
我一直認為,陳雲飛是一位堅韌、清貧、和平、理性、責任清醒的民間維權踐行者,他是上訪者的朋友、被逼迫者的「後援團」,苦難家庭的幫助者。但在家人眼裡,陳雲飛卻是處處虧欠,他不是老媽眼裡的好兒子、也不是妻子眼中的好丈夫,更不是女兒眼裡的好爸爸……
母親眼裡的陳雲飛
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在四川農村長大的陳雲飛,打小就是老媽眼中的「金包卵」。陳雲飛父親早逝,差不多靠老媽將五六個孩子拖養大,他說,他的性格從母,母親的堅韌、正義和所持守的百姓良心,影響了他的一生。
大抵因著各自成長的環境誘因不同,陳雲飛講述他母親的故事時,我常常是朋友間那種聽聽誇誇的附和,好像與自己關係不大,沒有特意去思考這位「影響中國」的農家孩子「有其母必有其子」的邏輯關係,也沒刻意去探究陳母觸動兒子靈魂的那些東西。
陳雲飛被捕入獄後,因著探訪和看顧,當我們把自己當作兒子擺上後,陳媽媽言傳身教的感染力和喜感豐富的表達,確實讓我們領略了什麼叫「基因強大」?
陳媽媽說,經常遇到有人問她:「你們兒子幹什麼工作的?」她總是理直氣壯地回答:「我兒子是修路的,哪裡的路不平,他就要去鏟鏟。」
這似乎是對兒子最生動的「職業」描述,但這種「路見不平一聲吼」的俠義風範,著實讓母親頭疼不已,由於陳雲飛經常外出維權,被打,被拘押早已是家常便飯,像他這樣在全國38個警局都留有濃濃陳氏「騷味」的政治行為藝術家,國內無出其二,這也使陳母常常幾個月見不到兒子一面。她為此感嘆:「哎,不曉得當初是哪個給他取名叫雲飛,弄得滿天飛,要是取成‘落實’該多好?」
有一次,我與譚作人先生一起去探訪陳媽媽,當她聽說作人先生因公義坐牢五年多時,非常感慨:「了不起,原來走雲飛道路的人這麼多!」
那一時期,我們還將陳雲飛被捕的消息藏著捏著,怕她傷心過度影響身體,畢竟83歲高齡的老人了,想必承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恰恰在那期間,陳雲飛也透過辯護律師冉彤從監獄中帶出來一封信,謊稱在外地包了個大工程,要很久很久才能回來……老媽聽著聽著,漸漸面露不屑,鄙夷道:「龜兒子現在還騙老娘,你沒弄醒豁你媽是啥子人喲。」
窗戶紙瞬間被戳開,沒有我們想像的那種悲涼,倒是老太太硬氣無比地說:「關進去,判幾年也沒啥,就當送兒出去當了幾年兵。」
更令我們感動的是:一次去老太太喬遷不久的「新家」探訪,陳媽媽特別告訴我們一個小秘密,她收藏有一塊雲飛舉過的牌子,她問「我買菜時,可不可以像雲飛那樣掛著遊街呢?」哇,有木有?這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如今,陳雲飛「尋釁滋事案」審判在即,我們送給老太太的棕子、咸蛋、紅腸和臘肉,她都放冰箱裡捨不得吃,她說,要等到雲飛回家後一起分享!
妻子眼裡的陳雲飛
陳雲飛的政治行為藝術無師自通,幾近爐火純青,但起初練家子,卻是從愛情開始的。
20多年前,陳雲飛的妻子張世蓉還只是十六七歲的清純小妞,長發飄飄。初中畢業後,張世蓉就休學到當地一家服裝店做銷售員,那時,嘗試離開體制,到彭州發展農副牧業的陳雲飛,趕場時恰如仙女巧遇,他瞅到張世蓉的第一眼,就起了「打貓心腸」——陳氏行為藝術驚世首演就這樣隆重開場:陳雲飛故意用自行車把張世蓉的腳踝擦傷,然後賠禮道歉,虛寒問暖……從此張世蓉的服裝店就多了個賴皮的跟班,嘴皮子利索,整天都嘻皮笑臉,怎麼攆都攆他不走(張世蓉語)。
張世蓉的父母似乎對這個笑容可掬,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傢伙也不大感冒,一是陳雲飛大張世蓉十多歲,雖然是大學生,但卻沒了「正當」的職業;二是陳雲飛連個像樣的家都沒有,怕女兒嫁過去後吃苦。
陳雲飛很快就展示了他的「最強大腦」,他不請自來,以比城牆轉拐還厚的臉皮,前往張家拉關係,他說,「我是外鄉人,就是想在彭州認個嬢孃叔叔,以後好走走親,問個路……」久而久之,陳氏憨逗效應發酵,堡壘從內部攻破,陳雲飛在瓜熟蒂落時向岳父母保證:「只要張世蓉嫁給他,賺錢的事他管完,張世蓉只管坐倒吃坐倒穿」云云!
事實證明陳雲飛放了空炮。陳雲飛天生就是嫉惡如仇之人,常常江湖行義,社會維權,生意漸漸荒廢,甚至相當長一段時期,他手頭緊到連女兒學費、生活費用都支付不出,惹得岳母當面發問:「陳雲飛,錢在哪兒?吃的穿的又在哪兒?」每當這時,陳雲飛總是不慍不火,依舊招牌式地呵呵笑過。
陳雲飛也賺過不少錢,但只要兜裡有「貨」,他就樂於為良心犯家屬「送飯」,為上訪者倒貼維權,為受逼迫的家庭募捐,即或像27年前在那場史詩般運動中失去孩子的兩個成都家庭,每年也會得到陳雲飛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就像他們的兒子一樣慇勤不疲。
但面對自己家庭的無力和警察叔叔對自己特殊「照顧」時間的增多,在女兒6歲那年,陳雲飛進退躊躇之際,突兀地與張世蓉離婚,無論怎麼講,今天看來這仍然是陳雲飛人生中的一大污點。
但愛卻沒有被終結,陳雲飛畢竟是責任感奇強的純爺們,2013年春,當張世蓉上班途中被車撞昏,緊急送往醫院治療時,他以為妻子這次真的要走了,這廝竟然在大庭廣眾下嘶聲竭力,抱頭痛哭,對妻子的痛悔難以言表,好在張世蓉生命力頑強,不久就奇蹟般康復出院。這事之後,陳雲飛卻又出事,他被成都郫縣古城鎮地方治保人員打傷住院,成都各界紛紛前往慰問,不幾日,病床下就塞滿了各式各樣的慰問品,陳雲飛把我叫去,委託我把這些慰問品全部裝車,送到彭州岳父母家,這令張世蓉異常感動,她又特別挑了兩件有機牛奶,轉送給陳雲飛的老媽……那之後,陳雲飛已習慣於「常回家走走」,尤為感恩的是,陳雲飛還特別帶著張世蓉參加過成都秋雨之福教會的更新婚禮,他們之間似有某種默契!
今年5月,我與笑蜀先生前往彭州探訪張世蓉,我對張世蓉說,過幾天,我會陪雲飛的辯護律師冉彤去看守所探監,問她有什麼話可帶?張世蓉想了想,很大方地說,「請他保養好身體,出獄時我們就復婚。」那一刻,我感動得差點掉淚。
女兒眼中的陳雲飛
陳雲飛即將受審的消息傳出後,他女兒欣月從美國給我發來一封Email,讓我轉告她爸爸:父親是她一生的驕傲,父母是她一生的報答!
俗話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但相對於小欣月來講,自幼都沒有這樣的溫情體驗,父親一直就是那個模模糊糊別人叫著爸爸的東西,她很盼望,卻常年累月都見不上他一面。
六歲時,父親就離婚而去,欣月的記憶中,爸爸很少送她上學、很少帶她去公園,沒有給她買過棒棒糖,也沒給她買一件漂亮的小花衣,其他小朋友都有的那種幸福,她似乎都沒有過,以至父親這概念,比鄰舍的叔叔阿姨們還陌生許多。
有時,那個叫爸爸的人,也會像賊一樣回來來看她,每次都會被她怯生生地堵在外面,欣月在幼兒園裡聽過「狼外婆」的故事,她警惕性很高,又哭又鬧,就是不讓那個「大壞蛋」撞進家來。
慢慢長大了,她開始聽到父親的一些故事,好像屬於「人民敵對勢力」那類,但親情不可阻擋,每次陳雲飛去家裡看望她時,她都會冷冷地對母親張世蓉說:「媽媽,那個人又來了!?」
無論媽媽怎麼愛她,但媽媽的知識、學識總是趕不上爸爸,漸漸地,她發現爸爸其實有很多優點,比如幽默、博學,道理一套一套。還有爸爸結識的那群人,大都正直、友愛,有很強的社會責任心和正義感,她開始重新審視父親在她生命中的角色!
後來,著名作家冉雲飛有感於陳雲飛對中國社會和平轉型所做的努力,在輔導自己女兒冉小苒古文時,也把陳雲飛年齡相彷的女兒陳欣月納入家庭一體化教學,父親每個週末都會騎著那輛似乎快要散架的破電瓶車,把她從彭州接到城裡的冉叔家學習,有些敏感月份,甚至還會享受到警車的迎來送往,父親的世界確實不一樣,父親的世界真的很大、很奇特!
從小學到初中,從初中到高中,父親參與她學習與生活的時間越來越多,關係也越來越近,而且每次考試和擇校的關鍵時刻,都是父親和父親那幫朋友,及時伸出援助之手,解決了她們家的燃眉之急,父親越來越像朱自清筆下那個有愛有擔當的父親形象了。
她又開始擔心起自己的父親來,每當聽說父親被打,被拘,她心裏就鑽心地疼痛,她知道父親愛這個國家,愛這片土地,他是一個有信仰、有公民精神也有社會責任感的男人,雖然他在自己成長中虧欠很多。
去年3月25日,陳雲飛刑拘後被逮捕,欣月給我急切地發來一條短消息:張叔叔,你一定要幫幫我爸爸,我相信他是清白的,他無罪,他是個好人!今年元月,欣月赴美留學,陳雲飛聞訊後特別欣慰,他特地從獄中帶話囑託,要欣月為建設未來新中國好好學習,陳雲飛說,世界大潮浩浩蕩蕩,誰能阻擋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