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瑞允(左)與李惠真(右)到香港參與「北韓人權電影節」之際向記者們講述他們的所見所聞(BBC中文網)
【看中國2015年08月11日訊】咖啡色的曲發、精緻的妝容、十指都塗抹淡粉紅色的指甲油,加上一襲黑色連衣裙及開趾高跟鞋,趙瑞允的典型都市女郎的打扮,令人難以想像她是一名「脫北者」,10年前從朝鮮逃至韓國。
「脫北者」是對逃離朝鮮人士的統稱,也稱「逃北者」。據聯合國難民署(UNHCR)統計,截至2014年底,全球脫北者共有1522人。
朝鮮社會封閉,共分四個階層,依對政權忠誠度分類。由於趙瑞允的祖父曾背叛朝鮮,所以一開始就生活在社會最底層。
趙瑞允大學畢業後,1990年代初曾擔任鐵道員。當時,朝鮮發生飢荒,目睹因飢荒而死的人並不是出奇的事。不過,其中一幕深深陷入趙瑞允的回憶,揮之不去。
「有一天下班時,我在車站附近坐著。遠處有一群小朋友,其中一對兄妹特別顯眼,哥哥親手餵妹妹吃東西。哥哥年紀約10至11歲,妹妹約8歲。哥哥身體十分浮腫。」
趙瑞允續說:「我問其他人為甚麼那位小男孩如此浮腫,其他人告訴我,他一有東西吃都會先餵妹妹,所以營養嚴重不良。我看到他,感到十分不忍,走過去附近的攤子,想買一碗紅豆粥給他倆吃。」
「我想餵哥哥吃紅豆粥,但他竟然告訴我,他吃不下。原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噎不下去,他不習慣有東西吃。」
幾天後,小男孩因飢荒而死。小男孩的妹妹被送至孤兒收容所。
離開朝鮮
朝鮮是極權社會,人身自由受到國家嚴密監控。雖然朝鮮境內有鐵路系統,除了車票之後,一般乘客還需向政府申請「旅行證明書」,如果沒有文件的話,被官員發現將接受懲罰。
趙瑞允說,縱使如此,不少朝鮮人聽聞中國生活比朝鮮好得多,不少人乘搭火車,嘗試偷渡至中國。不過,很多人熬不住,在火車上死亡。
1998年,趙瑞允離開朝鮮,經中國前往韓國。她未有料到,她會在中國逗留四年之久。
趙瑞允先在朝鮮族的餐廳工作,因不懂說中文,很怕與人交談。之後,住在中國的姑姑請趙瑞允到衣服店工作。姑姑之後亦到韓國去,趙瑞允就到姑姑朋友的店舖幫忙。
「在中國的四年,我沒有自由,不能隨便出外,又怕被抓。所以,我一定要想辦法到韓國。我要經越南前往韓國。」
不過,趙瑞允之後與九名脫北者被中國警察逮捕,被遣返至朝鮮。
拘留所之別
不過,在中國監獄拘留期間,有一件事令趙瑞允覺得驚奇。原來,監獄裡會向犯人提供膳食。
趙瑞允回到北韓後,與其他九名脫北者每人被關在一間極度狹小的房間裡,大小二便都在桶子裡解決,衛生環境非常惡劣。「他們提供的食物連豬都不會吃。你受過這樣的待遇,你就知道不能再在這個國家待下去。」
淪為階下囚的經歷,加上之後的公開審判,令趙瑞允更有勇氣逃離朝鮮。「就算死我也一定要離開這個國家。」
2005年,趙瑞允再次從朝鮮逃走,翌年終於到達韓國。
遼寧丹東的鴨綠江中朝邊境(資料圖片)
不少脫北者是從中朝邊境出逃。
朝鮮老師
李惠真是另一名脫北者。她曾在朝鮮一間有名的大學讀書,畢業後在學校工作。現在她在首爾讀大學,攻讀教育行政碩士。
回想從前教導的學生,亦有一絲悔疚。
「無論在幼稚園、小學、中學,每一堂課都有五至七分鐘的時間,老師帶領學生讚頌領導人,例如,金日成是世上最聰明的人;有他的領導我們才有幸福……雖然這不是我想做的,是政府要求,我覺得自己有責任,當時向小朋友灌輸這種意識。」
2008年,李惠真亦離開朝鮮,經泰國前往韓國,逃亡過程歷時半年。幸運的是,她沒有被抓,一次成功到抵達韓國。
朝鮮近況
如今,趙瑞允與李慧真都得到了自由。她們近日到香港出席國際特赦組織的「北韓人權電影節」時,向記者們講述了她們的經歷。
兩人的說法沒能得到獨立核實。朝鮮的媒體與信息流通均受到限制,也使得核實當地信息變得困難。
兩位脫北者都有與家人保持聯絡。在朝鮮,有一種「中國電話」在黑市流通。有些在中國與朝鮮中間的山,山勢較高,只要爬到較高的地方,就能接收中國的訊號。這樣,脫北者的家人就能打電話給他們。
據李惠真說,在金日成當政的時代,假如有人逃離朝鮮,他的家人全部會被帶走,需要坐牢受罰。而在金正日上臺時,情況有少許改善。假如脫北者被捉到,只有他一人需受罰。
現時金正恩主政,脫北者本人不會受到處罰,而政府會利用柔性手段,如請家人勸告脫北者回家。
不過,只有普通脫北者才會受到比較寬鬆的待遇。假如是名人、政府官員,或逃離後高調抨擊朝鮮人權的脫北者,全家會遭受牽連。
近年朝鮮政府開始容許小販售賣商品。
朝鮮民眾自從1990年代的大飢荒後,漸漸瞭解政府不可信,開始在市場擺賣,自力更生。一些市場是政府許可的,但偏遠地區亦有一些非法的市場、夜市,買賣變得頻繁。
趙瑞允亦指,朝鮮不再使用自己的貨幣,反而採用人民幣,有助穩定貨幣。
李惠真說:「我感受到反抗的情緒越來越高。我覺得是正面的發展,但未至於有人會出來反抗政府。」
她保持希望,認為越來越多人有資本主義的概念,或許在較為開放的環境下,以後有機會改變朝鮮的政府。
揮之不去的夢魘
縱然兩人都已經逃離朝鮮,但午夜夢迴的時候,仍時常夢到以往的經歷。
李惠真在睡夢中,不斷重溫六個月的逃亡經歷:「我睡覺時把被子蓋著自己雙腳。在夢中,我不斷逃跑。但被子堆在我腳上,我夢中怎樣也跑不動。醒來時才記得自己已到達韓國。」
趙瑞允則時常夢到被捉回監獄。趙瑞允被遣返朝鮮後,坐牢的時候,有一位相識的姐姐死在她面前,令她感到十分愧疚。
「為甚麼只有我才能生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