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長山鄉民趙某,租了個當地大姓人家的屋子居住,可他疾病纏身,老也治不好,個性又孤僻,窮得三餐不繼,奄奄一息,眼看老命不保。
一天,天氣悶熱難熬,他勉強起身,找到屋簷下陰涼之處移臥其下,一覺醒來,忽然發現身旁坐著一位絕代麗人,大吃一驚,忙問其故。女答曰:「我特地來與你成婚。」趙訝異說:「我這個貧無立錐之地的人,不敢痴心妄想,況且又身染重病,馬上就要一命嗚呼了,有了老婆又能怎樣?」這位美女自我推薦,說她能治病,趙說:「我的病由來已久,不是倉卒之間就能藥到病除的。再說啦,縱使有靈丹良方擺在眼前,我也沒一分一毫的錢可買藥啊!」
這女郎說:「我治病不需用藥哪。」於是,不由分說的,以手掌按著趙的腹部,用力摩擦搓揉,趙只覺得其掌心熱如火烤。不一會兒,趙腹中的硬瘤癖塊,隱隱傳來崩解斷裂的聲響;又過會兒感到急欲登廁,趕忙起身疾走,一解手立刻大瀉,歷年來積澱的膠濁、穢物、污液、結塊盡數排出,覺得通體舒暢爽快。
返回屋簷下睡臥處的趙某,感激涕零的對女郎說:「娘子何處人士,求你告知姓氏,以便我立像,日夜拜祝,以答謝你的救命之恩。」答曰:「我本天女也,君乃唐朝褚遂良,以書法聞名於世。當時您曾有恩於我家,每每銘記於心,總想報答,但日月尋覓而不可得,直至今天方才探得您的蹤跡,總算能一償夙願啦!」
趙自慚形穢,又考慮到那茅屋、黑灶與烏煤,會染髒女子的那一身華服,因此遲遲不敢舉步,那女郎卻只是催促他快領路。趙不得已帶著她進了屋裡,土炕無席子,灶冷無煙火,一副寒酸景象!趙說:「我的光景就是如此,實在有辱你的身份,即使你能甘之如飴,請瞧瞧瓮底空空,又何以養妻子?」
天女口中直說無妨,不必多慮,話剛說完,一回頭,只見床榻上席子、毛氈、寢具、被褥都已陳設完備。趙剛想詢問,可還沒張口呢,轉瞬間瞅見滿室都是銀光紙,裱貼一新,閃亮如鏡,所有的屋內擺設全數更換變新,茶几書案精緻整潔,而且飯桌上酒菜羅列,熱氣騰騰。
趙某大喜過望,請出屋主夫婦為見證,立即成婚,夫婦歡飲,鄰閭同賀。此事隨即四方傳播,登門造訪者絡繹不絕。這天女並不拒絕,大方出見,面無難色。有人設宴款待,天女必定與夫同行。
有一回,筵席上有個孝廉心生妄念、動了歪點子,其實天女早已洞悉,聽到孝廉言語上稍有冒犯不檢點,她馬上伸手推了那狗孝廉的頭一把,那腦袋立刻穿過窗欞卡住,而身子仍坐屋內酒席上。儘管他如何輾轉反側、左支右絀的,還是不能撼動絲毫,那痛苦哀嚎勁兒,讓同食的賓客群起替他求情,這天女方才把那孝廉的狗頭拽出來。
如此過了一年多,湊熱鬧來拜訪的人更是繁多,天女頗感厭煩而拒絕了不少居心不良之輩,這些被拒者通通把怨氣、不滿歸罪於趙某。
這天正值端午佳節,大夥兒飲酒歡會,忽見一隻白兔躍入廳堂,天女起身曰:「舂藥翁(俗傳月中有玉兔持杵搗藥)來見召囉!」同時俯下身子告訴兔子說:「請先行!」那白兔隨即跳躍前行,越離越遠。天女叫趙某去取梯子來。趙於屋後揹負一具長梯過來,高數丈,正好庭前有一棵大樹,便把長梯架在樹身上,而那梯子還高於樹梢多多。
天女率先登上梯子,趙某跟隨其後,女郎回頭說:「各位親朋好友如果願意跟從的,請即刻移步登上。」大家四目相視,疑信參半,沒人敢上。只有屋主的一個侍童,踴躍從諸其後,越上越高,大夥兒仰頭觀看,發現長梯的盡頭與長天雲朵兒相接,再就看不見這三人的蹤影啦!
回頭再看那梯子,則是多年前的破舊門扉,去其木板只剩橫木而已。等到眾人由庭院中轉入屋室,而眼前呈現的,依然是以往的灰壁、敗灶與破落,寒酸無一物。可每個人都還私心盼望那侍童會返回來,抱持著仍有追問真相的機會,但這期望終究落空,他也一樣,一去杳無蹤跡……
這民間傳說與「葫蘆裡的乾坤」有異曲同工之妙,考驗人的真信與悟性。是否堅信有神?能否成神?全在一念之間。那些趙某的鄉親故舊,個個親眼目睹仍然不信,錯失了大好良機。
備註:褚遂良(西元596→658年),字登善,唐錢塘(今浙江省杭州)人,初唐書法家。博涉文史,工楷、隸,書學鐘繇、王羲之,而成古雅瘦勁之體。以善書由魏徵推薦給太宗,太宗時,歷官諫議大夫兼起居郎,累官至中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