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5年07月21日訊】有一次,我和朋友去尋訪京城的李鴻章祠堂,聽說在西總布胡同27號。這裡有送快遞的,有賣肉的,有水果店,有副食店,有遛狗老人,有下學學生,但祠堂已無。朋友說,寫《龍旗飄揚的艦隊》那位作者,曾訪此,見凋敝,大哭,找為官者,請求搶救,也有批示。但今天所見27號,僅是「國家大劇院創作中心」。看門者,是外地年輕人,稱不知道。旁側居民,大都也說不知。一位副食店老者,稱僅剩一堵紅牆。又入一大雜院,問住戶,說早無,僅剩紅牆。果見有一堵。上網查,說是1991年起,慢慢都拆除了。沿街前去,又見有「趙家樓飯店」,查百度,知趙家樓果在附近,有火燒趙家樓紀念碑。尋訪,不見,又問人,才見在一舊居民樓前,鐵欄圍住,一人多高小牆,為1992年立。寒酸莫辨。前擱舊自行車。實際上,中國歷史上的,很多都毀了,不在意它們有無了。中國最宏偉的古建築群故宮,也僅有幾百年歷史。連北京的城牆也是毀了的。
我們去參觀故宮,頤和園,還有國子監,那裡有很多楹聯,上面寫的,是看不懂意思的,而且很多字認不出來。感慨那時的人真有文化,包括毛筆字寫得那麼好。另外他們字裡行間表達的想法,是那麼陌生,還有那些水墨畫的意境,亦不再能理解。我想,常說,我們是四大古代文明中惟一不曾中斷的,果真如此嗎?一個古人,比如唐朝的李白,來到現代,他看到的中國,是什麼呢?他會覺得到了外國嗎?那些簡體字,不認識,傳達的意義,也不明白。街上的標語,他也不會明白。這不僅是時代差的問題。可能華盛頓到了現在的美國,他還能基本明白。但中國的古人到了現代社會,他一定不明白。在中國人眼中,作為「外國」的中國,是一個什麼國?這就是科幻的來源。
一個人時間有限,而時間用在什麼方面,讀什麼,學什麼,做什麼,決定了他是什麼人。我掃視我書架上的書籍,大吃一驚,竟大部分是外國譯作。它們從小佔據我的腦海。我的思考方式,有時可能是達爾文的,有時可能是卡夫卡的,有時可能是村上春樹的,大部分時間是馬克思和恩格斯的,但中國古代的文化,坦白說要比這些少得多。比如,我只能完整背下寥寥幾首唐詩,我沒有通讀完二十四史,我連《紅樓夢》都沒有時間看,對《論語》和《道德經》也僅潦草知道。我寫文章,在偉大的漢語寶庫中,還記得住去選用的詞,非常貧乏。我看到鮮明美好的景物,無法用生動的漢語描述出來,只能舉起手機拍照。而我花了很多時間在網上,看「譯言」的東西,也沉浸在微信的快餐中。是這些,塑造了我這個人。而我與年輕人比,相差更遠了,他們談論伊籐潤二,談論BIGBANG。我還是中國人嗎?用什麼來定義我是一個中國人呢?僅僅因為身份證和戶口本嗎?
我在博物館看到那些保存下來的古代器物,好像面對一個逐漸喪失的過程。商代青銅器,生動,大氣;漢畫像磚,厚樸,精緻;唐三彩,雄渾,豪邁;宋代瓷器,爛熟,唯美;但明清以後器物,漸然小氣,粗鄙。我們的文化高峰,已經過去了,除了器物,還有服飾、食物、語言、音樂,都極大改變了。剩下的是什麼?難道只是「關係」嗎?是烙在基因裡對權力的敬畏嗎?是這個證明我們的文明仍在延續?
就算這樣,已有許多人只要有機會,就把孩子送到國外,學洋人的語言、知識和想法。沒有辦法的,才留在國內。出國旅遊,這是中國人啊,來自著名的禮儀之邦,被當年歐洲人傾慕的文明故鄉,今日往往是粗魯無禮者,也蔑視入鄉隨俗。就在國內,也時而能見不講禮貌、橫衝直闖、插隊不商量的年輕人。這使我懷疑,整個文明,實際上已經中斷。但它是怎麼中斷的?何時開始的?突然的,還是漸然的?都不知道。我們沒有時間和興趣去探討這個問題。股市牽扯了精力。
或者,需要一場文藝復興,像中世紀歐洲那樣,重新拾起古希臘。我們重新拾起春秋戰國的諸子百家,那種自由開放的氣魄,人性中的奔放熾烈。但或許這是不可能的。
(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