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要講的二個故事,分別是:「千金買馬」、「千錢買琴」。故事中的二人,用「千金買馬」和「千錢買琴」做廣告,分別達到了招到人才、和報效國家的目地。
(一)千金買馬招賢納士
第一個故事,要從春秋戰國時說起。
(1)千金買骨
中國春秋戰國時期,齊國乘燕國之亂,攻下燕國的都城和國土,幾乎把燕國滅掉,導致燕昭王的父親姬噲身死。
燕昭王(?-公元前279年)收拾了殘破的燕國之後,登上王位。他謙卑的禮賢下士,用豐厚的聘禮招納賢才,想報齊國破燕殺父之仇。
因此,他去請教郭隗。
郭隗說:「我聽說古代國君,用千金求千里馬,三年不能得。有人替國君買馬,尋找到千里馬,馬已死,用五百金買回馬骨。國君大怒說:‘我求的是活馬,怎麼花五百金買了匹死馬?’那人說:‘死馬都肯花五百金買下,何況活馬呢?天下一定認為大王愛買馬,千里馬就會有人送來了。’於是不到一年,三匹千里馬就到手了。大王您想讓賢士來燕國,先從我郭隗開始吧。我郭隗尚且被禮待、重用,何況比我郭隗賢明的人呢?」
於是,燕昭王為郭隗修筑宮殿,用對老師的禮節侍奉郭隗。他在沂水「筑黃金臺,置千金於台上,以延請天下名士。」等於作了一個廣告。
於是,樂毅從魏國來燕國,鄒衍從齊國來燕國,劇辛從趙國來燕國,人才爭著奔赴燕國。燕王弔問死者、慰問孤兒,與百姓同甘共苦。他對鄒衍非常恭謹,為其造了碣石館。
(2)一雪前恥
用了二十八年,使燕國變的富足。於是,以樂毅為上將軍,與秦、楚、三晉聯合伐齊,齊國大敗。燕軍又單獨追擊敗軍,攻下齊國的都城臨淄,把被齊國掠走的燕國寶物運回了燕國。除了莒城、即墨,攻下了幾乎整個齊國,終於一雪被齊國破國殺父之恥。
燕昭王在臨淄郊外祭祀齊桓公和管仲,把100多個燕國的爵位賞賜給齊人。還派燕將秦開攻破東胡,迫使東胡從燕國東北後退千餘裡,燕國領土向東北擴展到遼東一帶。
(3)用人不疑
燕昭王的兒子說樂毅圍莒城、即墨三年而攻不下,是樂毅想當齊王。昭王生氣的責打兒子說:「先王的仇是誰給報的?樂毅就是真做了齊王,也是應該的。」
接著,派使者去見樂毅,封樂毅為齊王。樂毅感動,更願為燕國效勞。
在中國歷史上,大張旗鼓的招賢納士之舉,莫過於燕昭王高筑黃金臺。唐代詩人李白曾寫詩頌揚說:「燕趙延郭隗,遂筑黃金臺。據辛方趙至,鄒衍復齊來。」
(出自《戰國策》)
(二)千錢買琴文傳萬古
第二個故事發生在唐朝。
燕昭王病逝後的938年之後,一個詩人出生了。他寫下了一首詩:
《燕昭王》
南登碣石館,遙望黃金臺。
丘陵盡喬木,昭王安在哉?
霸圖今已矣,驅馬復歸來。
這首詩的作者是陳子昂。有意思的是,燕昭王作廣告,留下了「千金買馬」的典故;而陳子昂和燕昭王一樣,也做了一個廣告,用的是「千金買琴」。
陳子昂是怎樣「千金買琴」的呢?
(1)不良少年迷途知返
陳子昂(公元661-公元702),字伯玉。他是富豪家的貴公子,也許是每個男孩子都有一個「俠客夢」,少年時的他喜歡作俠客、意氣用事。十七、八歲還不知讀書。曾跟著賭徒走進鄉學,才感慨醒悟,立志要學習。於是,謝絕了狐朋狗友,閉門讀書。只用了不到四年,突擊學習,就有了很好的文筆。
(2)千金買琴
他來到京城長安,希望報效國家,卻不為人知。於是,陳子昂做了一個廣告。
有賣胡琴的,要價百萬。富豪貴族傳看胡琴,都看不出值不值這個錢。陳子昂突入圍觀的人群,花一千緡錢(即:一千串錢)買下了胡琴。眾富豪驚問,陳子昂就邀眾人到住處玩賞。眾富豪來到,酒餚已擺好,胡琴就擺在案上。
請眾人吃完酒宴後,陳子昂捧琴感嘆:「蜀人陳子昂,有文百軸,不為人知。此樂賤工之役,豈宜留心。」說完即摔碎琴,遍發詩文給與會者。官員王適讀後,驚嘆說:「此人必為海內文學宗師啊!」於是名動京師,不久應試得中進士。這年陳子昂二十三歲。
打架鬥毆、遛馬賭錢的不良少年陳子昂,雖經過突擊「高考」搖身一變,成了文人,卻不是墨守陳規的人。陳子昂家是富豪,作官不是為了錢,只是希望有所作為、報效國家,「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這種性格決定了他的一系列所為。
(3)上書進諫
陳子昂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與思想僵化的人不同。在他看來,誰做皇帝無所謂,男的作皇帝、還是女的作皇帝都行,只要國家強盛,不叫外族進犯,百姓安居就行。從陳子昂從軍出征、一心想抵禦契丹的行為來看,他是個精忠報國、愛國感強烈的人。他愛的是社稷、百姓,而不是皇帝一人。正統繼位制固然好,但人類過於維護正統繼位制而成癖,就變異了。這也許是上天為什麼要弄個女皇出來的原因之一吧。
當時,武則天當政。雖然這位女皇極大的刺激了維護正統繼位制的人的神經,但絕不是昏君。與女皇爭個魚死網破,不如輔佐女皇成為一名賢君對百姓更有利。所以,當時唐朝的大多數官員,如:狄仁傑,都選擇了輔佐女皇。陳子昂雖然強烈指責來俊臣等酷吏,但支持武則天稱帝,勸武則天向唐太宗學習、做一個好皇帝。
陳子昂多次上書進諫:
一是:停止濫刑,清除酷吏。他說:「近日詔獄稍滋,鉤捕支黨,株蔓推窮,蓋獄吏不識天意,以抵慘刻。誠宜廣愷悌之道,敕法慎罰,省白誣冤,此太平安人之務也。」這些諫言,得罪了權貴。
二是:興辦學校,任用人才。
三是:善待唐朝宗室(即李姓皇子)。
四是:軍事防禦。
當時甘州兵力、軍糧空虛,陳子昂主張加強對甘州的屯糧防禦,抵禦吐蕃進犯。
後來,吐蕃果然如陳子昂所料,進犯,後世終為唐朝最嚴重的邊患。
吐蕃叛亂,「十姓」首領率兵討伐,立了功,請求進京朝拜。武則天責怪他擅自打回紇,不答應進京。
陳子昂勸諫說:「大漠以北的各部族想逃亡反叛,只有‘十姓’兵馬同我們一起佈陣設防。因他擅自打回紇,歸罪於他,拒絕他的要求,打發他們回去,不讓其進京朝拜,恐怕不是控制外族的長遠之策。外族具有鳥獸的心性,親信他就馴順;猜忌他就叛亂。如果阻止其好意,那麼各部族從此就不願接受我們的控制了。」
武則天計畫取道四川,剪除雅州羌人,襲擊吐蕃。陳子昂上書諫阻。他說:
「我聽說禍亂必生於民怨。雅州羌民未曾作強盜,無罪遭到屠戮,一定怨恨、逃亡。於是,就會邊關連年用兵,守備不能松解。四川的禍亂就種下了。」
他的這些諫言,都是於國於民有利的。
(4)從軍報國
陳子昂曾兩次出塞,希望為國戍邊。第一次是跟隨喬知的軍隊到西北戍邊。第二次是在公元696年,契丹的李盡忠叛亂,武則天派武攸宜征討。陳子昂就跟隨大軍一起出征。武攸宜的先鋒部隊在漁陽戰敗,陳子昂力諫說:
「陛下把全國的兵力交給大王您,安危成敗在此一舉,怎能漫不經心呢?現在您還沒建立法令制度,如同兒戲。請您考慮各支軍隊將領的智愚、士氣的高低、兵力的強弱,用自己的優勢兵力進攻敵人的薄弱環節,這是為先鋒部隊洗刷恥辱的策略啊。」
他又建議武攸宜出奇兵,直搗李盡忠的老巢。然而,陳子昂的計策不為武攸宜所用,被貶了官。
(5)千古名句
此時,陳子昂登上幽州臺,寫下了流傳千古的《登幽州臺歌》,和《薊丘覽古》七首。
《登幽州臺歌》這首詩,大家太熟悉了: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陳子昂的詩,錚錚有骨,樸質有力,這大概與他的一心報國的遊俠性格有關吧。
(6)冤死獄中
陳子昂解官回鄉侍奉老父。父喪後,結廬守墓而身體虛弱。他父親生前曾拿出一萬石糧食賑濟災民。縣令段簡,聽說他家富裕,勒索他家屬二十萬緡錢,仍不肯放過,把陳子昂抓入獄中。陳子昂病弱,受杖刑不能起,死於獄中,終年四十一歲。
雖然冤死獄中,但他的詩文名句卻流傳下來。而他通過「千錢買琴」作廣告,獲得了一展抱負的機會,是明智啊。
(出自《新唐書·陳子昂傳》《舊唐書·陳子昂傳》《獨異記》《陳子昂別傳》)
結語:
燕昭王「千金買馬」、和陳子昂「千錢買琴」,是心懷天下、為造福黎民。他們的抱負、志向遠不是刻薄嘲笑他們炒作的人所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