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紅花並非產自西藏,而是來自波斯,至今伊朗仍是「藏紅花的國度」。它的花朵,象徵著古老、聖潔、尊貴的傳統,它從波斯出發前往世界各地,經歷了漫長而動人的旅程。
「番紅花的國度裡暮色蒼茫,田野上浮動著玫瑰的暗香。」
這是俄羅斯著名詩人葉賽寧(1895-1925)在其抒情組詩《波斯抒情》第六首中描繪的伊朗風情(顧蘊璞譯)。番紅花在中國民間又被稱為藏紅花。的確,伊朗是名副其實的藏紅花的國度。據伊朗駐中國大使館官方網站2006年7月提供的數據,全世界年產藏紅花約210噸,其中伊朗佔去170噸,位居第二的西班牙,年產量只有25噸。
藏紅花從波斯傳入希臘、羅馬,是吉祥聖潔的象徵,是上層社會尊貴的享受
藏紅花的原初生長地至今尚無定論,但可以肯定的是,伊朗早在上古時期就已經大面積人工栽培藏紅花。上古時期的伊朗人將藏紅花視為吉祥聖潔之花,常常在各種重要儀式上使用。波斯著名詩人菲爾多西(940-1020)的史詩《列王紀》講到,上古時期伊朗義軍領袖法裡東打敗暴君蛇王佐哈克之後,在其登基加冕的儀式上焚燒藏紅花,以示慶祝。後來,法裡東把三個兒子派去屬國葉門,在迎接他們到來的儀式上,人們向三位王子拋灑藏紅花,以示祝福。史詩還講到,伊朗第一勇士魯斯坦姆遇難之後,在清洗他的遺體時,侍者焚燒藏紅花,為英雄的亡靈祈福。
藏紅花的乾花蕊為正紅色,但用之泡水,水為正黃色。因此,古時候藏紅花還被用作染料。用正黃色的藏紅花水浸染的紡織品是只有帝王才能享用的尊貴物品。古希臘著名悲劇作家埃斯庫羅斯(約西元前525-前456)親身參加過希波戰爭,他在劇作《波斯人》中寫到波斯國王大流士(西元前521-前485年在位)出場時,特意描寫大流士是「踏著那藏紅花浸染過的布履」登上舞臺。
隨著古波斯帝國的繁榮昌盛,上層社會對藏紅花的需求日益增加。然而,一朵藏紅花只有三根雌蕊的細小柱頭可供使用,每公斤藏紅花朵大約只能出10克左右可用的花蕊,因產量少而極其珍貴,素與黃金同價。波斯本土的產量不能充分滿足王室和上層社會的需求,大流士便下令東地中海沿岸屬國遍種藏紅花。由此,藏紅花的種植在這一地區流傳開來。《聖經雅歌》4:14提到,在新婦園內種植的香花果品中就有藏紅花:「有哪噠和番紅花,菖蒲和桂樹,並各種乳香木、沒藥、沉香,與一切上等的果品。」
隨後,藏紅花也在古希臘、羅馬上層社會中普遍使用。波蘭著名作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顯克維奇(1846-1916)在其代表作《你往何處去》中描寫羅馬皇帝尼祿駕臨劇場看戲時,劇場天篷頂上撒下藏紅花,以示觀眾身份的尊貴。藏紅花在波斯文化中象徵吉祥聖潔的文化寓意同樣為基督教文化所接納,5世紀時,羅馬帝國的皇后聖帕魯琦阿麗亞因熱心護教,人們為她獻上藏紅花,以示祝福。
阿拉伯人征服伊比利亞半島之後,將藏紅花的種植帶入西班牙,使西班牙至今仍是世界上藏紅花的第二大產地。十字軍東征又使藏紅花種植進入歐洲腹地。藏紅花的波斯語名有兩個:一是Zafarān,一是Korkom。英文名Saffron源自前者;而拉丁學名為Crocus sativus,其中Crocus一詞由後者經古希臘語Krokos演變而來。這樣的詞語演變也顯示出藏紅花種植由波斯西傳的兩條軌跡。
藏紅花從波斯傳入東方,被用來供佛,中國史籍中稱之為「郁金」或「鬱金香」
在東方,藏紅花的種植從波斯傳入克什米爾。印度上層社會也普遍使用藏紅花,用正黃色的藏紅花水浸染的布料是印度王室的專用物品。相傳,釋迦牟尼因其王子的身份,用藏紅花水浸染的布料為其法衣,在其圓寂之後,藏紅花水的正黃色正式成為佛教法衣的顏色。隨後,藏紅花作為吉祥聖潔的象徵也被用來供佛。
據三國時期萬震的《南州異物誌》記載:「郁金(見下文)出罽賓國(克什米爾),人種之,先以供佛,數日萎,然後取之,色正黃與芙蓉花裡嫩蓮相似,可以香酒。」這是以藏紅花供佛的明確記載。給佛像塗抹金身的最早源起也是出自藏紅花吉祥聖潔的寓意,宋代的《嶺外代答》記載海外故臨國:「國人好奉事佛……每洗浴畢,用郁金塗身,欲像佛之金身也。」
儘管中國在很早的時候就偶爾得到從波斯進貢來的藏紅花,也聽說過這種植物,但在清朝之前並沒有「藏紅花」這個名稱,而是把這種珍貴物品稱為「郁金」或「鬱金香」(不是現今那種荷蘭國花)。據美國學者勞費爾考證,「郁金」或「鬱金香」是個意譯詞。「郁」是中國一種土生香草的名字,在《周禮》和《禮記》中就提到過,「金」則是取自藏紅花水的正黃色,也可能指這種東西如金子一般珍貴,「香」則是指其香味。《魏書西域傳》、《周書異域傳》和《隋書西域傳》等史籍都提到波斯國出產「郁金」。玄奘《大唐西域記》記載:「迦畢試國(今阿富汗喀布爾附近)……出善馬、鬱金香。」唐高僧義淨所撰《南海寄歸內法傳卷》也記載北印度地區出產「鬱金香」。
伊朗人主要把藏紅花當食物香料使用,而中國人主要用來入藥和香酒
在上古時期的伊朗,藏紅花除了用作祈福和染料之外,還用作食物香料,但一般只有權貴階層才能享用。菲爾多西的《列王紀》講到,暴君蛇王佐哈克享用的各種美味佳餚中,其中一道菜就是用藏紅花作香料烹飪的牛肉飯。到了薩珊王朝(224-651)時期,藏紅花的產量大幅度提高,用藏紅花作食物香料不再是上層社會的特權,普通民眾也能享用。也正是在這個時期,藏紅花活血化瘀的藥用功效逐漸被伊朗人認知。但至今伊朗人仍主要把藏紅花當食物香料使用,而不是當藥材,因而在民眾的日常生活中使用十分普遍。
然而在中國,大約因中國醫藥對草木的藥用功效十分敏感,藏紅花從一開始就被當作珍貴藥材。也許正因如此,藏紅花從未廣泛進入中國民眾的日常生活。除了入藥之外,藏紅花多用來香酒。李白《客中行》云:「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其實,香酒也是取藏紅花的藥用功效。
元朝時期,大量的波斯—阿拉伯穆斯林商人來到中國經商,並落地生根。他們把藏紅花作為食物香料用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由此,中國人對這種物品才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中國有關草木類的典籍開始把這種由波斯—阿拉伯穆斯林帶進來的「紅花」稱為「番紅花」。李時珍《本草綱目草四》記載:「番紅花出西番回回地面及天方國,即彼地紅藍花也。元時以入食饌用。」《本草綱目》同時列出了番紅花的音譯詞「洎夫藍」和「撒法郎」,即波斯語Zafarān一詞的音譯。
漢語裡的「藏紅花」一詞其實是個誤稱,西藏並不出產藏紅花。清朝時,藏紅花主要從克什米爾經過西藏販運進內地,藏語稱之為Kurkum或Gurgum,即由波斯語Korkom一詞演變而來。內地人把這種從西藏來的「紅花」稱為「藏紅花」。當時,藏紅花是西藏進貢中原朝廷最貴重的藥材,藏香次之。
藏紅花花朵有白、紫、橙等多種顏色,具有一種特別的芳香,其生長所需的水土和氣候條件比較苛刻。現今儘管世界上不少國家和地區都種植藏紅花,但只有伊朗,尤其是其東北部大省霍拉桑地區的水土和氣候條件特別適合藏紅花的生長,伊朗藏紅花產量一半以上來自霍拉桑。那裡的藏紅花不僅特別豐產,而且品質最優,藥用價值最高。藏紅花是現今伊朗名列石油、開心果之後的第三大出口創匯產品。在伊朗人的日常生活中,藏紅花更是不可或缺。
来源:北京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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