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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趙公,曾做過監司。晚年退休閑居在家,娶了一個妾,名叫紫桃。她深得趙公寵愛,其他妻妾從此就無法伴寢了。紫桃貌美可人,溫婉體貼,一呼即到,百無一失。趙公一向聰明機警,他疑心紫桃不是一般人,就在枕邊盤問她的來歷。紫桃承認自己是狐女,但又說與趙公前世有緣,此生應當侍奉他,對趙公沒有害處。趙公與她親近日久,也就沒有把這事說出去。一天,趙公呼喚紫桃,從兩間屋子各走出一個紫桃,趙公大驚,紫桃道歉說:「這是奴家的分身術。」
開春的一天,趙公偶然拄杖到效外散步,遇見一位道士並閒聊起來,感覺道士的話頗為有理。二人談得很投機,於是趙公問道士從哪裡來,道士說:「我正為先生而來。先生本是仙人,降謫世間,重新磨煉,限期滿後,應當返回三島。如今您體內的金丹已被狐精盜走,不可復歸仙界了。如再不治理狐患,恐怕壽限也會減少。我是您在仙界的老朋友,所以特來看望您。」趙公心裏明白,道士是為紫桃之事而來,就邀他一同回家。
道士踞坐在大廳裡,要來筆墨寫了一道符,然後拖長聲音長嘯,府中紛紛擾擾出現了幾十個紫桃,容貌服飾都一模一樣,跪滿了庭院。道士呼叫真紫桃出來,眾紫桃互相看了看,齊聲答道:「沒有真的。」道士又叫最先變為紫桃的出來,只見一個女子上前跪地叩頭說:「奴婢便是。」道士喝斥道:「你偷趙公的金丹已是大錯,又呼朋引類,一定要敗壞他的道行,這是為什麼?」這個紫桃說:「有兩個緣故:趙公前生修煉精氣四五百年,玄關堅固,眾人不輪番去盜取就不能得到;再者,趙公不是碌碌之輩,如見眾美人都來相伴,必然懷疑是來迷惑他的,斷然不肯接納。因此,眾狐隱匿其跡始終幻化成一種形象。現在事已敗露,願意從此散去。」
道士揮揮手放她們走了,然後回過頭來對趙公嘆息道:「所有小人一起向君子獻媚進攻,君子不易上當。如果有一個小人抓住君子的弱點,投其所好,很多小人又跟從暗暗幫助,那麼君子就不易察覺了。《周易》‘姤卦’的‘初六’說:一陰始生,其像為繫於金柅。柅是止車的木塊,意思是應當停止。如果不停止,那剛剛踩到冰霜的時候,就意味著堅硬的冰塊將要形成,逐漸‘剝卦’的‘六五’之像就要到了。今日之事,不正是這樣嗎?然而如果本身沒有弱點,小人也鑽不了空子;如果本身沒有不良嗜好,小人也無法投合。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是因為有空隙的緣故啊。先生先是誤入左道旁門,想實驗容成子的採陰補陽之術;即而又貪戀女色,失去了當初的道心。由於嗜欲日漸其深,所以妖狐也就趁勢聚來。漏洞出在您自己身上,對狐精有什麼可責備的呢?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這個道理。我將狐妖驅散而不加懲處,也是這個原因。我來得稍晚了些,對您的幫助不大。然而,希望您從此清靜守心,猶可活到九十歲。」道士再三告誡趙公要珍重,然後飄然而去。
後來,趙公果真活了八十多歲。
——事據《閱微草堂筆記》
(責任編輯:正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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