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4年01月22日訊】在我8到14歲的這段人生歲月裡,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軍事迷,飛碟迷,左派愛國憤青,以及中國武術愛好者。
A. 我小學數學老師比較幸運,攤上了我這個拿奧賽獎如公務員領工資一般雷打不動的學生。我的小學語文老師比較可憐,攤上了我這個問的古怪問題、發表的古怪見解比全校其他學生加起來還多一倍的學生。
我對我的語文老師說:「老師,我覺得課本上說得不對,我在邊防部隊的表叔告訴我:‘AK47步槍打中人後,前面的窟窿有杯口大,後面的窟窿有碗口大。’所以,老師,黃繼光不可能堵機槍,以機槍的威力,幾發子彈他就會被打出個大窟窿了,我覺得他是搬了塊大石頭去堵的;邱少雲我覺得他不可能是被活活燒死的,那樣太痛苦了,再忍也會抽幾下,老師,我覺得他肯定是在被燒死前就已經凍死了,或者是在燒死前自殺死了。」
語文老師說:「那你說邱少雲是如何做到一動不動自殺死的?」
我想了想,說:「咬舌自盡的吧。」
語文老師把一坨作業摔一旁,罵道:「胡說八道,我教了那麼多年書,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變態的學生,你小小年紀,一天到晚腦子裡想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你。」
當然這點小挫折不足以影響我對軍事和武器的狂熱。我的臥室裡堆滿了各種軍事雜誌。牆上除了大幅的蘇27戰機,M1A2坦克,尼米茲航母的海報,還有一張一米多寬的世界地圖。嗯沒錯,就和最近那個流行的段子裡說的,居住在北京地下室裡,被查暫住證的愛國青年一樣,一張超大的世界地圖!我會對著那張地圖研究世界局勢研究上大半天,在上面標出了美軍在日本、韓國、菲律賓的軍事基地地點,然後把這些軍事基地連同臺灣島都連起來,認定這是美帝對我們偉大祖國布下的軍事包圍圈。96年台海導彈危機,大陸向台海打了兩個導彈,我看完新聞,記下電視裡演習導彈落點,回到臥室的地圖前看了幾分鐘,得出結論:那兩個導彈落點分別是基隆和高雄這兩個港口附近,這兩次演習充分體現了我軍具有封鎖臺灣港口進出的能力。然後為自己的洞察力沾沾自喜。
學校搞科技節,我好高騖遠,寫了篇《海峽兩岸主力戰機性能對比》。當然最後名落孫山,最後科技節論文一等獎是一個女生用擬人口吻寫的「介紹樹木對人類的好處」的走賣萌路線的文章。我的論文只是被老師小小修改了一小下:將蘇27戰機的作戰半徑數據修改為了300千米。我搞不懂這個老師為什麼如此鄙視蘇27?乃至要通過數據修改器讓其作戰半徑縮小到連一個海南島都保衛不了才罷休。但我還是安慰自己,我一定是曲高和寡。
我還和當時的班長為了應不應該造航母武力攻臺爭得面紅耳赤,我當然是主戰派。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內心堅信我們國家的軍力在世界上排名數二數三,我們的子弟兵打起仗來英勇威武。這是在部隊長大的孩子不可避免會擁有的一種情結。直到閱歷逐漸增加,聽多了一些老爸的戰友講當年對越自衛反擊戰的親身經歷,才逐漸明白一些道理。
B. 而除了痴迷軍事,我還一度痴迷武術。
這一點其實很好解釋,只要你也從小在軍隊里長大,你就立刻可以明白,為什麼部隊裡的小男孩成為武術愛好者簡直就是一種必然。每逢軍事成果匯報大會,用一堆豆腐渣工程材料展示頭頂開磚、手劈木棒、胸口碎大石的江湖賣藝絕活性質的演出基本上是這類匯報大會中秀給首長們看的固定保留節目。作為一個雄性的祖國花朵,現場觀摩一次這類表演,其幼小心靈的震撼程度不亞於連看3部李連杰、成龍、李小龍的功夫電影。
而我至少看過不下5次這種匯報大會演出。因此,我在14歲以前都在苦練各種民間武術絕學,幻想自己有一日能神功護體刀槍不入。我在10歲以前拍的照片,除了小時候還在地上爬的照片和合照以外,其餘的每一張單人照裡,熊一般小胖墩的我都要擺個武術POSE,腰馬合一,平沙落雁,白鶴亮翅,雙峰貫耳。
18歲以後我才全部放棄修煉中國傳統武術的念頭。這是一個很長的過程,活了10多年的愣小子也逐漸意識到,真實生活中所見到的各種善於打架的高手,要麼是胳膊更粗,小腿和胸肌更壯;要麼是更隨機應變,在不利情況下跑得更快;以及在開始打架後更善於搶先從身邊抄起一個最具有殺傷力的器械照對手的頭部猛敲;以及赤手單挑的時候揮王八拳蹬兔子腿的頻率遠高於對手的緣故。但和他們是否練習了八卦拳、長拳、形意拳、太極拳、少林拳、詠春拳都毫無關係!甚至是在各種國內擂臺賽上,我也沒見過哪怕一個所謂的氣功大師或武術大師出現,用硬氣功或鐵砂掌擊倒對手。當年在部隊匯報演出中看到的,一個班一個班拉出來個個都能頭頂磚頭拳劈石塊的兵哥哥們,全都無影無終了。
C. 我在12歲以前還看過不少關于飛碟的書籍,其中有一本以詳細的數據論證了「月球其實是外星人監控地球人的基地」的書讓我愛不釋手。裡面有一段提到說,月球的質量只有地球的8分之一,地球不可能憑藉自身質量俘獲這樣龐大的衛星,一定是有陰謀。於是我深信不疑。
直到12歲生日的時候,有人送了一套百科全書給我做禮物。我每天都翻那套百科全書。有天翻到介紹月球的資料,裡面寫道,月球的質量,約為地球的81分之1。
那一時刻,我彷彿聽到了一個手指在我的那個由幾十本八卦書籍構建起來的飛碟和外星人幻想世界的多米諾骨牌陣的第一張牌前,輕輕地推了一下。嘩啦啦啦啦啦,嘩啦啦啦啦啦~~~~~~
D. 我最終沒有成為一個決絕堅定愛國者的轉折點出現在初中,從學校增設了一門叫「思想政治」的課程開始。
我在兒童時代算是個奇葩級別的人物。大約從小學3年級開始,我每天晚上都要守在電視前一分鐘不漏地看完中央電視臺一套節目晚上10點至10點半的晚間新聞。我可以不看動畫片,但我每天會鬧著一定要看晚間新聞。在沒有鳳凰中文臺之前,我只看焦點訪談與晚間10點檔的新聞,我不會去看晚上7點的新聞聯播,因為我再愛國,我也無法理解一個30分鐘新聞節目用25分鐘來報導幾個領導人會見了什麼外國友人,召開了什麼工作會議,發表了什麼重要講話,視察了哪些農村這些事情有什麼意義。當然那時候歲數太小,現在懂了!
同理,我也不看人民日報,人民日報的內容都很虛。老子是有品位的人,老子只看參考消息。雖然有兩年的時間老子一直以為這份報紙叫參政消息。
然後就這麼一個兒童界的政治控信心滿滿地上了中學,聽說中學有門新開的課程叫政治課,12歲的我信心爆棚,心說這門課我還不是隨便就年級課代表級別的水平麼。
我錯了!
三年初中,我政治考試就基本沒考過80分以上。唯一一次政治拿了80分以上是初中升高中考試。不過,那次考試的滿分是150。我其餘三門主課英語數學都140以上,語文130,差點沒因為政治這一科的分數而上不了重點高中。
我的政治成績差和授課老師關係不大。事實上我初中的政治老師其實還算是所有科目中最好的老師。年輕,愛講笑,課堂氣氛活躍,下課會和學生打成一片。當然,這個敬愛的政治老師在早晨全校會操時,惡作劇拍我後腦杓,被我當眾條件反射一個回手肘擊,打飛他眼鏡和我不喜歡政治課這兩件事沒有任何關係。
如果這名老師在課堂上給我們直接進行滿堂灌輸的堅定的革命理論教育,我可能會被成功洗腦,但是可能他骨子裡的理想主義,使得他嘗試要把書裡面的理論給說得更合理一些,或者可能是他真心相信了課本上說的馬克思的理論是與時俱進的,於是打算讓這個理論「與時俱進」一下。他在課堂上說:「馬克思的理論是,共產主義將會在資本主義的高級階段後出現,但是老毛跳過了資本主義,直接‘跑步進入共產主義’了。」然後他停頓了一下,說:「所以,我們現在搞改革開放,是在補資本主義的課。」
有同學問:「老師你相信我們未來能實現共產主義嗎?」他努力地說:「會實現的,但是……會是很遙遠的將來,我們這一代是看不到啦。」一邊說一邊做輕鬆狀。
這種場面可能會發生在其他的初中課堂上,譬如物理課上同學問老師一個相對論的問題,數學課上問了老師一個非歐幾何的問題一樣。但是物理和數學的問題很好回答,只要實驗結果吻合,理論就管用。上世紀初,愛丁頓的探險隊跑到非洲和巴西,測量出的光線被太陽的引力場所影響而導致傳播路徑彎曲的偏角基本符合愛因斯坦的預測,於是廣義相對論得到承認。這個典故我初中就知道。我初二就看了時間簡史的。
但政治課本裡的理論卻似乎無法印證。我仍舊記得我小時候的某天,在部隊的老爸如臨大敵去開會,家裡的木頭沙發上放著一張報紙,頭版頭條是蘇聯解體;90年代中期海南房地產泡沫破滅前全民皆商,我老爸和幾個朋友合夥開了家飯館,我老媽第一次投資股票。我在燈紅酒綠的特區飯館和歌舞廳裡聽到的一切大人的世界的對話,和我在政治課本上看到的理論都是那麼的格格不入,我的第一位政治老師在課堂上有意無意的一些闡述更是讓我的疑問無法散去。如果把我的親身經歷做比較,政治課本上的所有理論基本不靠譜得和科幻小說一樣。當然,仔細讀起來,鄧爺爺的科幻小說要比馬恩列毛的要稍微硬科一點。
政治考試的試題更是令我匪夷所思。每做政治考試試題,我都感覺到自己要天人交戰一番,這種感覺無法停止。我甚至剛剛上了人教網站的高中政治課網站找了些政治題來做,欣喜地發現這種糾結的感覺過了那麼多年居然還在。譬如這一道題:
我的內心告訴我,這題我太TM想選A了,A答案太霸氣了,況且自清朝以來的中央政府不都是這麼干的麼?選這個又如何嘛?但是我的心裏知道我應該選B才能考試過關。而且我還隱約感覺到了如果選C未免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選D就會顯得馬屁拍得太過分了。
我翻了翻該題的正確答案,果然是B。
我的胡思亂想斷送了我可能成為一名政治課代表的偉大前途。很多時候,我覺得出題人一定是個隱藏很深的反動分子,不然怎麼會給出那麼多具有誘惑性的、釣我上鉤的錯誤答案供我選擇呢?許多政治選擇題都會有一個神吐槽級別的選項讓我愛不釋手。我快要分裂了,因為我內心想選的答案都是看上去很鬼馬很反動的那個答案,但是我還可以看出這個出題者背後狡黠的目光,以及他內心希望我去選的那個正確答案。
我甚至覺得,可以依據那種測試性格類型的心理試題,對所有政治考試進行改革,每道題的ABCD4個選項都隱藏著四種類型的答案,A類答案為正確答案,B類答案為反動分子吐槽答案,C類此地無銀三百低智商的部下選的答案,D類為過度拍馬屁低情商的部下選的答案。然後,選A類答案的重用提拔;選B類的列入重點監控名單;選C類的需要加強智商方面的培訓;選D類的需要加強情商方面的培訓。
但是這又有個問題,如果有高智商反動分子混入愛國者的陣營,每道題都識破了,選了A該怎麼辦呢?這樣的姦細如何提防?中國頂尖大學有那麼多的畢業生,他們的青春小鳥都一去國外不回來,他們能戰勝眾多同齡人進入這些大學,政治考試成績一定都很優異,這當中是否有不少和我一樣,內心其實都想選反動答案,但同時還洞察到了題目背後的出題老師的狡黠目光,而選了那個正確答案的呢?
想多了我會開始慚愧,我覺得我的思想彷彿更適合做一個反動派。我不適合做政治課代表,我不適合做祖國的棟樑。
E.到了高中後,我對於政治考試的成績就基本是放任自流的態度了。彼時撥號上網已經普及,我可以通過網路瞭解到各種左派右派的見解,其中有一種見解是,其實所有的人都誤解了馬克思,列寧已經篡改了馬克思,斯大林篡改了列寧,毛的完全是自己簡單粗暴地在胡搞,鄧則是完全在搞資本主義。其實馬克思的理論是很牛的,只是被歪嘴和尚念砸了。我相信的確「歪嘴和尚念錯經」的情況。但問題是,一個理論,從誕生至今,所有聲稱信奉這個理論的政府都沒能把事情辦好,只是因為他們全都是歪嘴和尚,這畢竟有點說不過去。
你知道嗎,其實我們老祖宗的武術是很牛的,那些鐵砂掌,金剛腿,無影腳,都是有的,只是現在已經失傳了。那些打擂臺輸了,出醜的人練的都不是正宗的中國功夫。
好吧,姑且相信這一條。但是,為了活命,我覺得我還是先找點能派上用場的搏擊術練練吧。我們來練練現代搏擊術吧,你不要著急指責我是洋奴嘛,我沒有全盤西化,我們走的是有中國特色的道路,我們把我們的搏擊術叫做中國武術散打好嗎?
E. 吾友亢,熱愛科技、熱愛搖滾、熱愛反動書籍,但他有一個我學不來的本事:他在高三的下半學期還剩兩個月的時候,跑來把我的Pink Floyd 的《the wall》CD給借走,接著消失了一個月,在大毒草搖滾樂的伴奏下以神鬼出竅、靈魂分裂的狀態閉關背誦完所有政治複習材料,然後高考時王者歸來,政治科拿高分,上重本線,飛躍瘋人院,推倒柏林牆。
我常說亢哥,你就是the king of doublethink。
但即便doublethink如亢,在考研時候還是差點在政治一科敗走麥城。我問他原因,亢說:「媽的,馬哲毛概鄧論一路過來,老子都可以看明白,圓得通,講得透。但是,三個代表?見鬼啊。」
我說究竟有什麼不同呢。
亢說:「以前的政治考試,好歹還有個體系和理論架構,你瞭解了理論架構,順著答就沒錯。但是,三個代表?見鬼啊。」
亢繼續說:「理論對錯都不說,這個政黨已經不是在代表這一種意識形態了,世界其他國家都有馬克思學者,但其他任何一個國家的馬克思學者都不會學三個代表。這不過就是個官僚機器在運作的龐大利益群體而已。這個群體的利益和面子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都可以瞎扯。」
我知道,幾乎沒有人去關心這個理論體系的對與錯,我們關心的是對錯之外的東西,學生們不會去關心政治課的理論是否符合邏輯,他們只是想著飛快地答完卷子,拿到分數,掙夠GPA,畢業,陞官,發財,出國,等等。
但是我仍舊在心裏默默驚詫,連亢這個級別的神仙都頂不順的政治考試還可以高分通過的人,該是什麼樣的思想境界和層次?
F. 南聯盟大使館被炸時候,我午飯時間抱著一個大飯碗,站在學校食堂旁,看帖在玻璃櫥窗的中國青年報。頭版是憤怒的大學生圍在美國使館示威的報導。我擠在人群後面,憑藉身高優勢,努力看清櫥窗裡的報紙上的每一行字,熱淚盈眶,覺得儘管改革開放了那麼多年,國人血仍未冷,仍舊有那麼多的熱血愛國年輕人自發走上街頭,真好。
若干年後,我看到一名政法大學學生的回憶文章。他說,99年5月8日凌晨,大使館被炸,8日下午,全國各地便同時爆發了大批學生遊行。這中間也才經過了12小時。但是,在89年通過的「遊行集會示威法」第八條明文規定,「依照本法規定需要申請的集會、遊行、示威,其負責人必須在舉行日期的五日前向主管機關遞交書面申請。」
所以這些遊行集會其實程序都不合法。
如果說為顧愛國大局,法外開恩一下其實也是情有可原。但那個作者又回憶,他是3日清晨一早就叫了幾個同學去遊行的,不過沒走多遠就被學校抓回來了。然後,下午才跟著「大部隊」一起出發的。似乎法外是否可以開恩,也是組織、領導、上麵點頭定奪的。
如今的我在北京,朋友打電話來聊天,說最近釣魚島啥的,聽說你們北京遊行了?我說是啊,怎麼?朋友說哦,這邊政府過兩天也要組織一次遊行,唉,沒意思,我們公安系統的還要配合去維持秩序。
隔兩三天,人人網就有人分享了遊行的圖片,新聞報導說,這些遊行民眾稱,他們通過一些網站、論壇等聯繫,並無統一組織者,完全發自愛國之心。
我關掉網頁,一個很長的,從多年以前,就開始崩塌的多米諾骨牌陣列的最後一塊終於倒下!我心安了!
你怎麼證明人家背後有統一組織?你完全不能證明!
愛國情感的水龍頭在老大哥手上。如果愛國是一種道德資源,那麼這種道德資源在中國是被一個壟斷的托拉斯企業在經營著。只此一號,別無他家!
貌似現在有民營的愛國團體了吧,反CNN網,四月網,這些網站沒有接受過任何政府的財務資助,應該是獨立的,自發的,草根的吧,我想。
然後我看到一篇鳳凰週刊專訪,四月網的創始人饒謹說,政府主管官員找他聊天,問他「需要什麼?」饒謹的回答是:「我們什麼都不要,只要政策上支持就行了。」
凡是瞭解中國政治語境的人,都會明白「政策」這個詞背後的含義。這是一個可以通過任何規章制度或紅頭文件或領導講話來體現,或者不需要任何規章制度和紅頭文件和領導公開講話就可以體現出來的,政府對某個人物或事物的支持或反對力度的東西。
政策就好比是一個無形的,握在黨手上的,給你的愛國申請書上蓋一下,你就可以領著這個審批去遊街砸美國大使館的公章。如同一百年前,義和拳拳民拿到了就可以去打砸搶洋人教堂的太后旨意,如同四十年前,紅衛兵得到了就可以去打砸搶學校和公檢法單位的最高指示。
F.偉大的祖國如女神,我等愛國者皆屌絲。
入門級別的愛國屌絲,如以前的我,在臥室貼世界地圖,買兵器雜誌,看參考消息和央視新聞,看奧運會升五星紅旗時心潮澎湃。
初級愛國屌絲在網上發帖轉帖,傳謠闢謠,奔走呼號,和其他不同觀點的愛國屌絲廝打纏咬,其樂無窮。
中級愛國屌絲已經開始將愛國情懷付諸於實際行動,國內中級愛國屌絲的行為藝術表現形式為:在寒風凜冽的清晨,跑到便衣警察密集的廣場看升國旗儀式並熱淚盈眶;國外愛國屌絲的表現形式為:當黨和國家領導人出訪經過該城市的時候,站在道路兩旁高舉國旗歡迎或抗議,並熱淚盈眶。
成為高級愛國屌絲的必要但不充分條件是,在國內要違反遊行集會示威法的規定,進行未經許可的散步活動,並形成規模。譬如有一種類型獨特的資深高級愛國屌絲,就會不定時出現在市委或省委門口整齊列隊走正步,他們的對面,站著的是已經晉升局級、處級或團級的當年的老戰友,帶領著幾百軍警嚴陣以待。
再高級一點的達到腦殘粉級別的愛國屌絲不會糾結在各地的省委市委門口,而是直接聚集在北京的東莊,一手捧著上訪材料,一手拉起向外國記者下跪的同伴,說:「這是我們中國人自己的事情,一定要靠我們中國人自己解決,不要接受外國記者的採訪。」
再再高級一點的有技術含量的愛國屌絲會集齊10名以上有效聯名推薦人,並宣布獨立參選人大代表。愛國屌絲做到這個級別的,已經基本可以很清晰地聽到女神的「呵呵」了。
頂級愛國屌絲的大部分的名字都因違反了愛國的政策而無法搜索或顯示。
最頂級的愛國屌絲的歸宿,一般是在滿城維穩力量的追殺當中,悄悄潛入駐華美領館或大使館的大門,完成逆襲。
請在萬人前將我斬首示眾
以愛國或叛國的名義將我傳頌
請將我的雙眼灌滿青銅
在日落前凝望我愛人隆起的大胸
……
今夜我要潛渡遼闊的伏爾加河
實在要換氣就伸出頭歌唱祖國
我要死在去找你的路上
彼得堡 那只鞋留給你吧好好收藏
—- 《彼得堡遺書》 詞曲:高曉松
H.我有好幾本「偉人辯論故事100則」這樣的書籍,裡面充滿了我們國家的開國功臣們在各種外交場合義正言辭鋼牙利嘴的故事。
「有,在中國的臺灣省!」周總理真是幽默風趣,談吐自如,看得我五體投地。很難說這種故事對我的影響有多深,可能到現在影響都沒有消除。在體制內長大後反對體制的人,也會不知不覺受到體制本身的影響,如同當年在廣場抗議的人們,他們唱著的歌曲也是《團結就是力量》這種紅歌。雖然他們知道了反抗,但他們的許多口號和語言也來自體制本身。這個事實又會讓我們在反抗體制的時候,不斷質疑自己的反抗行為,然後我們又開始動搖或變得犬儒。真令人沮喪!
高中時候,看金凱瑞的電影《月亮上的人》,看到主角安迪患癌症後,遠赴亞洲某地尋找他仰慕的一個神醫求醫,那個神醫假模三道地給病人治病,彷彿每次都可以從病人的體內隔空掏出血肉模糊的「病體」,但輪到安迪的時候,安迪卻發現,醫生不過是在伸手去掏那坨血肉前,偷偷捏了一個在手裡。
如此殘酷一幕我卻看得毫無反應。
不過是「天啊,聖誕老人居然不存在」類型的故事而已嘛。西人真是多愁善感。
作為一個中國人,這類型的故事一輩子經歷個幾十來次的很正常,我們不僅學會了坦然接受,我們還可以和你們的許多小孩子一樣,繼續假裝聖誕老人存在,並教會我們的下一代繼續假裝聖誕老人存在。
可惜這不是一個動聽的童話。可惜如此三十年,大廈終究會崩塌。
體制的謊言與反體制的謠言都會破滅,但一切都破滅後,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內心足夠強大,依舊還有信仰和方向。
来源: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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