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3年06月24日訊】張愛玲在其《如果〈傳奇〉再版的話》中曾寫道:「出名要趁早呀,來得太晚的話,快樂也不那麼痛快。」若說出名要趁早,我看道歉也一樣。
不能說早,但也不能言晚,一位當年的紅衛兵、退休前任濟南市文化局文物處處長的61歲老人劉伯勤選擇了道歉。他在媒體上刊登道歉廣告,向在「文革」中受到自己批鬥、抄家和騷擾的眾多師生、鄰里道歉。他在廣告中說,「垂老之年沉痛反思,雖有‘文革’大環境裹挾之因,個人作惡之責,亦不可泯。」據《南方都市報》報導,劉伯勤道歉廣告受到輿論廣泛讚譽和肯定。同濟大學文化批評研究所教授朱大可在微博上評價,「在一個沒有懺悔傳統的國度,該信可視為人性覺醒的稀有證據。」
這已是一場時隔40餘年的道歉。40年未久,劉伯勤依然可以回想起從前的一切;40年也太久,久到足以麻木許多人的良知,比如對因為道歉,劉伯勤不得不承受一些來自親朋的壓力。由此而言,劉伯勤何幸,依然可以在有生之年說出他的抱歉;而劉伯勤又何辜,因為他所列舉的那些應當接受他道歉的對象,許多人早已不在人世。那麼這樣一個歷史性個體的道歉,到底是趁早還是趕晚?若說是早,畢竟彈指已40餘年,若說是晚,畢竟他的道歉在今天仍作為「稀有證據」而存在。早也好晚也罷,但那一則短短的道歉信,無疑已是一次來自時光或者歷史深處的不勝唏噓了。
固然我們沒有理由認為,道歉足以彌補一切罪惡與瘋狂。正像劉伯勤自己所說的那樣,「這不等於每個人心裏覺得‘文革’這個事就可以一筆勾銷。」時光的流逝可以改變人們對於歷史的評價,卻永遠沒有辦法改變歷史作為真實而疼痛的存在。然而道歉之所以仍有必要,正是因其所意喻的懺悔姿態,是在時光仍舊曖昧不明的情形下,一種道德的反思、自覺與澄清,因此它既是一種人性的抵達,同樣是一種時代的先聲。這無疑是劉伯勤道歉廣告受到輿論廣泛讚譽和肯定的真正原因,也表明瞭這個時代的人心所向,人心之明。
我不確定在劉伯勤諸人道歉的背後,是否存在一種時代或現實所釋放的寬容與善意,但是我們已經看到,儘管為數依然不多,但已經有人不斷地加入到道歉者的行列中來。劉伯勤不算早,在他之前,2010年,北京就有數位老人以道歉信的方式尋求和解。該年《南方週末》報導寫道,「再不道歉,當年的被迫害者與做惡者就都要太老了」。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情,也同樣發生在另外一些老師與學生之間。在媒體記者尋找的範圍內,這樣的故事並非孤例,儘管在歷史的真相全部抵達之前,致歉的發生在當下仍異常罕見。道歉與和解遲到了44年,但所幸一切都還不太晚。
道歉如鹽,在點滴催化之中,必將溶解那些塵封的堅硬與麻木。劉伯勤只是以一種更質樸的方式,來表明道歉的理由:「不光是‘文革’,在任何社會裏,做這些事都是不對的。不對的事,就應該道歉。」數十年的「文革」反思纏繞成了折磨他的心結,「這是壓在我心裏多年的一塊石頭。」如果說是石頭,何止是壓在他一人之心上?如果說是道歉,又如何僅限於某一個體?那所有的被迫害者與做惡者何在,那使所有人成為被迫害者與做惡者的原因又是什麼?
——道歉要趁早呀,來得太晚的話,懺悔也不那麼真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