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一本由中國內地人編著的「六四」真相圖書《天安門屠殺》在香港出版。編著者杜斌希望,在中國普通人的視野中,1989年6月4日不是歷史的空白。杜斌接受了德國之聲的採訪。
德國之聲:1989年六四學運期間,你在哪裡,對此事件有何瞭解?
杜斌:當時我在山東臨沂上初中,對這件事瞭解得很少。記憶中,相關的事情只有兩起:一是我的班主任有兩個孩子在北京上大學,他去了趟北京,聽說是勸孩子們留在學校專心讀書。他回來以後怎樣,我沒有印象。另外一個事情,是從《參考消息》上看到趙紫陽將下臺,後來果然下臺了,我佩服外媒連這都知道。
德國之聲:再後來你接觸到「六四」是什麼時候?
杜斌:1992年到1995年我當了三年兵。我所在的部隊參加過「六四」鎮壓行動,但是從來不公開提「六四」一個字,當然不會請罪,但是也不稱功,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直到2004年,我通過網路翻牆軟體,看見了北京街頭被坦克碾碎的屍體照片,感到異常震驚,從此開始尋找天安門屠殺的真相。
德國之聲:你主要通過網路翻牆軟體獲得資料?
《天安門屠殺》封面
杜斌:是的。我通過翻牆軟體看了大量資料。開始我想寫一篇小說,寫一個人在這一天裡的故事。看到那些當事人的記錄之後,我改變了主意。這些記錄比虛構更有力量。我想以一個普通人的視角,把各種角度的自述整理出來。我也以普通人的身份去找北京普通市民瞭解,他們中間有很多天安門屠殺的親歷者。被問到這個話題時,他們通常都笑笑,說知道但不能告訴你。有一個人的回答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用手拍拍胸口說:都裝在這裡了,但是我們不能說!
德國之聲:你編著的這本書和大多同類書籍不一樣,不是描述整個學運的過程,而是聚焦於6月3日夜到6月4日夜這一整天的時間,為什麼?
杜斌:因為我第一次見到的是那樣一張慘烈的照片。我首先要滿足我自己知情的慾望。這一天被中共從歷史中去掉了,成為歷史的空白。作為一個普通的中國人,我特別想知道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填補歷史的空白,就是要從這一天開始。所以我採用了包括中國官方和官員在內的各種視角的回憶錄,做一個白描似的記錄,從多個角度還原歷史,讀者也可以從中看到,各種角色在這一天都幹了些什麼。
德國之聲:你是身處中國內地第一個編輯出版「六四」真相的人,你如何考慮你的個人安全問題?
杜斌:生活在中國大陸,每天都處在不安全之中,不管你說不說真相。擔心有什麼用?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我編這本書,既幫助了公眾去瞭解真相,也幫助中共自己去面對真相。我們的國家需要這樣一本書。
德國之聲:你認為現在中國的普通民眾怎樣看待「六四」?
杜斌: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仍然是一個禁忌。他們無從瞭解真相,更沒有機會討論。所以我要編這樣一本書。我要讓更多的人知道,曾經有那樣一些為了民主自由慷慨赴死的人,我們應該為他們感到驕傲。我也用這本書向那場運動的參與者致敬,向留下這些文字的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