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後,鄧小平至少兩次派人給趙紫陽傳話,要他出來工作,但趙拒絕以檢討、認錯換取復出。(資料圖片/看中國配圖)
姚監復在會上還披露了一件祕辛:「六四」後,趙紫陽並不是沒有復出的機會,鄧小平至少兩次派人給他傳話,要他出來工作。但趙紫陽拒絕以檢討、認錯換取復出。
姚監復說,1990年,鄧小平就派人帶話給趙紫陽,說你可以出來工作。趙紫陽回答,如果是到政協這樣不能幹事的單位,我不去;如果要我當總理呢,我肯定比李鵬幹得好。
1991年,鄧小平又派人去告訴趙紫陽,要他出來工作,當總書記都可以考慮,但有個前提:你得認錯。趙紫陽回答,沒有必要重新認識,我的認識到此為止了。「所以,他真正是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中國英雄!」姚監復說。
姚監復還轉述:1989年5月19日,趙紫陽去天安門廣場看學生之前,在院子裡轉,他的秘書在後面跟著,聽見他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早就做了思想準備了。而且他給家裡人開會說,我要做這樣的選擇,你們都要受影響,你們同意嗎?家裡人都支持他。
姚監復指出:我覺得在中國這種世俗社會追求名利權位的情況下,應該學習趙紫陽的道德風格,「他將一個領袖的道德倫理視作高於責任倫理」。
姚監復回憶說:2004年3月的一天,我去看趙紫陽,他鼻子裡還塞著氧氣管。告別前我說:紫陽同志,我要走了,最後告訴你一句:李銳同志跟我說過,中國共產黨的總書記,都是以作違心檢討下臺的,只有兩位總書記,一位是陳獨秀,一位是你,沒有做違心的檢討。聽我講後,趙紫陽拔下了氧氣管,走到我跟前說:「是你說的嗎?」我說:「不是,是李銳說的。」他非常興奮和激動,轉過身,兩隻手向上舉起來——姚監復講到這裡也將手舉起來,模仿趙紫陽的姿勢學著他的話說:「哈哈哈!陳獨秀,陳獨秀!」
姚監復講完這段往事,又補充說,聽了李銳這個評價,趙紫陽心情十分興奮,「他很高興地跟我合影,要(女兒)雁南照相。雁南說,給你照了好幾張了,可以了吧。趙紫陽說:哎呀,膠卷又不是你的,照吧!」「他在軟禁中,心情一直非常壓抑,但那一次,他非常高興——中國的領導人,都很在乎歷史對自己的評價。」
姚監復說:丁東後來對我分析說,這個細節,反映了趙紫陽的心態:他希望歷史最後認可他。你姚監復把一個黨史專家的評價當面告訴了他,他心裏非常滿意。
多嘴導致「禍從口出」
姚監復很健談——用他自己的話說,叫作「多嘴」。在沒有言論自由的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禍從口出」的古話,樂於表達,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大躍進、大煉鋼鐵年代,學鑄工專業的姚監復在向黨「交心」時,忍不住多說了一句:「我們研究院一千人,平均工資是多少錢?兩個禮拜這麼‘炒鋼’,工資是多少錢?還有六個蘇聯教授也跟著這麼‘炒鋼’,這個是多少工資?」這話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誰也沒料到,1959年廬山會議批彭德懷,他就有一條「反黨言論」,說大煉鋼鐵「得不償失」。後來批他,就說你姚監復膽子多大?連彭德懷都只是定性說大煉鋼鐵「得不償失」;你呢,還定量計算出來,論證大煉鋼鐵到底怎麼「得不償失」!?
就因為這句話,上級給他一個「重要任務」,到劉胡蘭公社去勞動鍛練。「而且把戶口帶過去了」。他的戶口本上,迄今一直寫著是從山西文水縣劉胡蘭公社遷回北京的。
「文革」中,姚監復在劫難逃,同樣是因言罹禍。
不過,姚監復看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了。
前人民日報社社長兼總編輯胡績偉老先生2012年去世之前,跟姚監復多次談話。胡績偉的認識是有一個變化過程的。他認為,胡趙新政,就是新民主主義:從1938年到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當時的中共根據地推行的都是新民主主義政策,一直到1953年之前,都是如此。胡趙十年,也就是重建新民主主義社會。
「但他從希望變成失望,又變成絕望」:羅斯福的「四大自由」,林肯的「民有、民治、民享」,都沒有實現。
胡績偉思想改變了,提出廢除「三個一」:一個黨,一個主義,一個領袖(後來加了「一個黨軍」)的法西斯制度;再後來他的思想更進一步,認為錯誤的根源不是蘇聯,而是更早的馬克思、恩格斯——他們對時代的性質和任務,都判斷錯誤了,資本主義的喪鐘並沒有敲響,在幾個世紀之內,資本主義都還將繼續發展,如果一定要在條件不成熟時搞社會主義,就必然有人很科學、很理性地起來反對,而當權者就會把他們打成敵人——迄今以來的歷史不都證明這一點嗎?
(本文略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