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黨所有的努力,就是要人們「忘記」;而人民所有的掙扎,則是要努力「記住」!一年復一年,六四到眼前,許多年輕的一代對六四都茫然不知,而當年我所見的鮮血和屍體始終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今天許多國人都擔心,沒有共產黨就會天下大亂。然而在首都北京,上千萬的中國人已經早在1989年春、夏之交就實踐了20天左右沒有共產黨的美好時光。
1989年5月13日,許多北京高校的大學生來到了北京天安門廣場,為了反對共產黨官員腐敗和爭取更多的人權開始絕食。從這一天起,數十萬大學生和數百萬北京各界群眾自發的湧向天安門廣場聲援絕食學生,最多時達到300萬人。從這一天起,共產黨漸漸失去對北京的控制,北京漸漸處於無政府狀態。
六四天安門廣場
我當時正上大學,也跟隨我校師生去廣場聲援絕食的學生,當時天安門廣場人山人海。天安門附近,所有交通警察、治安警察、武警從崗位上撤掉了,交通崗亭、人民大會堂前都再看不見值勤警察的身影,完全靠大學生自己維持秩序。幾百萬人匯聚廣場,但一點也沒亂,而且秩序井然,靠的是人心、依賴的是自覺。我當時天天去廣場,從沒看到或聽到打架或偷東西的事情。
首都各界送來慰問學生的食品、飲料在廣場上堆積如山,應有盡有。大家都是發自內心的主動承擔起各項責任,我和幾個大學生正好處在了一個食品飲料堆旁邊,就自動承擔起分發食品的任務。我們負責分發的人並沒有近水樓臺先得月先享受,而是先分給其他人。而領取食品的人,只是按需索取,沒人多拿多要。當時我很感慨,沒想到共產主義的理想——「物質極大豐富,人們按需分配」卻在沒有黨組織的天安門廣場首先實現了。
天安門廣場當時就像一個淨化人們心靈的大熔爐,廣場上彙集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大學生,其中不乏漂亮的女孩子們。當時我正值青春年少,還沒女朋友,在廣場找個志同道合的女朋友應有很多機會。但我在廣場上一點私念都不想動,覺得要是動了私念就是對這偉大的愛國運動的褻瀆,所以從始至終不曾問過那些與我併肩站在一起抗議的女孩們姓字名誰,來自何方。
當時北京城秩序井然,上千萬老百姓安居樂業,但中共黨中央一小撮當權者眼看就要失去自己的權力和利益,所以5月20日以「恢復正常秩序」的藉口實行戒嚴,派幾十萬解放軍進城,準備鎮壓學生。但各路開進的解放軍被自發的幾十萬手無寸鐵的北京市民以血肉之軀攔阻在進城的道路上。從這天起北京基本完全擺脫了共產黨的控制。
5月21日我來到離家最近的石景山區古城大街,只見長長的軍車隊被老百姓攔截在馬路上。當時老百姓除了攔在軍車前,並沒有對軍人採取任何過激行為。那些當兵的荷槍實彈,都是一臉茫然,被上面欺騙:「北京發生了動亂,前來恢復秩序」。許多老百姓圍住軍人,給他們講事實真相,告訴他們北京秩序井然,不需要解放軍來維護。我一是覺得那些當兵的也是被共產黨欺騙的,覺得挺可憐的,另外想讓軍人理解,我們對他們沒有敵意,只是希望他們別對無辜的學生和市民開槍。於是和幾個同學一起,在現場群眾中募集了一些錢,為當兵的買了些飲料和食品送給他們。至今還記得一位北京中年婦女感慨道:「怎麼聯合國不派維持和平部隊來北京保護我們呢!?」北京市民在各個進城要道赤手空拳的以和平方式沒有讓軍車前進一步。
北京城區和近郊看不見了警察、武警、軍人,擺脫了共產黨的控制,許多單位基層的共產黨書記和黨員也加入了聲援學生的遊行。沒有了共產黨控制,許多黨員人性的一面也復甦了。十字路口的交通警察也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學生們在指揮交通。為不給共產黨找到鎮壓學生的口實,首都市民默契配合,自覺維護社會治安,社會秩序井然,商業活動正常。
根據北京市公安局的統計,這一時期,北京市各種刑事犯罪案件卻明顯下降,交通事故也是歷史最低。公交車和地鐵被當局停止運營,但許多私人車和屬各企事業單位的車輛承擔起許多載客任務,而且不要一分錢。這期間,北京老百姓人與人、心與心之間的距離都拉得非常近,顯得特親,連素不相識的人彼此都成了兄弟姐妹。當時北京根本沒有「暴亂」發生,社會秩序良好,連小偷們為了不讓中共抓住藉口,都聲稱「罷偷」。
一次晚上我從天安門騎自行車往家趕,不小心碰到另一騎車人,還沒等我開口,那人先開口:「沒事,理解萬歲!」招招手就走了。要是在過去共產黨統治時期,大家被中共欺負久了,心裏一肚子怨氣沒處發泄,街上相互碰著一點就往往大動干戈。當時,北京大多數人臉上洋溢著喜悅,大家被共產黨欺壓了幾十年,終於過上了幾天沒有共產黨的快樂時光。大家還有一個心照不宣的共同心願,最好這次大家一鼓作氣,能讓共產黨徹底從中國消失。
沒有了共產黨的控制,首都媒體人的膽子也壯起來,不再為共黨歌功頌德,不再為共黨欺騙人民,首都媒體開始說了幾天真話,也是唯一的幾天真話。雖然當時北京城被幾十解放軍包圍,大軍壓境,但沒有共產黨的北京城內的社會從沒有過的和諧有序,北京人興奮的享受著沒有共產黨的美好時光。
可是好景不長,6月3日晚至6月4日,解放軍在中共中央的指揮下,用坦克和衝鋒槍從四面八方一路殺進城來。當天我幫助把被解放軍開槍打傷的重傷員送到醫院,在北京軍事博物館附近的北京鐵路總醫院,我親眼看見許多被子彈打死、打傷的市民和學生。有一個場景至今歷歷在目,一個被擊中頭部的年輕小夥子躺在地上,血不斷從頭上的繃帶中流出來,喘一口氣,吐一口血,身下已經是血流成河,因為送來的死傷的人太多,根本搶救不過來,被子彈擊中四肢的在這裡都屬於輕傷,包紮一下子彈都不取出來,傷勢太重的也顧不上了。
第一批戒嚴部隊衝過去之後,我來到軍事博物館前的大街上,看見地鐵站的窗戶和水泥牆上佈滿彈洞。一個剛從天安門廣場逃出來的北方工業大學的女學生哽咽的告訴我,解放軍在天安門廣場驅趕他們,在一字排開的坦克和裝甲車從長安街金水橋向廣場隆隆開過來時,有些學生還在帳篷裡,在坦克和裝甲車一路撞倒、碾碎廣場上的帳篷時,從帳篷裡傳出一片駭人的慘叫聲。我在五顆松路口看到被坦克碾成肉餅一片血肉模糊,薄薄一層貼在地上的一堆人肉餡,中間陷著一些人骨,根本分不出來哪邊是頭,哪邊是腳,後來我發現有幾顆牙齒陷在肉餡裡,料想那邊曾經是人的頭部……
六四過後很長一段時間,解放軍在各個路口,頭戴鋼盔,端著衝鋒槍虎視眈眈的盯著路人,還開著軍車,架著槍,來回巡邏,一片紅色恐怖氣氛。兩個星期我都沒敢上過大街。
老百姓們都是希望過太平日子,是共產黨為了其自己的權力,指揮的解放軍給首都北京帶來了屠殺、死亡、動亂和恐怖!擁有幾百萬軍隊和武警的中共,才是中國真正的「動亂」之源!
在六四大屠殺後的大清洗中,我們所在大學就有十幾個學生被端著衝鋒槍的解放軍抓走,同學們各個都人人自危,人心惶惶,根本沒心思上課。當時的感受是,北京已安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了,共產黨的槍桿子打碎了北京短暫的美好和諧的時光。
時光流逝已二十四載,相信許多北京人和當年學子還仍然懷念1989年那段沒有共產黨的美好、幸福的日子,沒有共產黨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