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與官的關係
宋代以前,還未出現師爺這個職業,倒是幕客、幕僚、幕賓和幕職官等體制內幫辦政務的小吏們,有些類似師爺。如東晉謝安曾說:「郗生(郗超)可謂入幕之賓矣。」郗超在桓溫幕府,做的是參軍,也就是參謀官。五代時著名的「幕僚之禍」,說的是唐昭宗時期的鄭准,他給荊南節度使成汭當推官,其實就是書記官,相當於如今專職搞文宣的貼身秘書。
明代晚期,地方官為了駕馭吏胥,掌握政務,漸興文友幕賓。如萬曆時李樂任淦令,「家人以其不諳政務,請一老主文同行。」李樂亦自稱:「近日友人作令,僱主文行者,十有四五」。這種文友或幕友,並不在體制內,無疑是清代師爺盛行之濫觴。
清代師爺到底有多牛?大家不妨去看看陳道明主演的電視劇《紹興師爺》。清代師爺的名目固然繁多,但有兩種師爺,不管衙門大小,均離不開,一種是幫管刑名的,即執法行政,一種是幫管錢谷的,即財政戶籍。晚清張之洞督鄂搞改革,設師爺為科長,又回歸體制內。從此師爺沒落。
毋庸置疑的是,無論幕客、幕僚,還是幕賓、幕友和師爺,他們都是幕主的親信、智囊、私人助理,幕主將他們倚為左右手,委以重任,不可或離。雖然他們不是貪官的枕邊人,也無法跟貪官搞錢色交易,但身邊人的身份卻跑不了,對貪官莫不知根知底兒。他們之所以反腐,跟如今二奶的情形也差不多,或良知未泯,實在看不過眼了,或與貪官反目成仇,「暴其陰事相訐」。
師爺如何反腐
唐睿宗時期,竇懷貞為雍州長史,手下有個司戶叫李元紘,「司戶」相當於刑名師爺,但在唐代卻是吃俸祿的官兒。竇懷貞當時依附太平公主,是一位大大的貪官腐官。李元紘恰好相反,不媚上,性清儉。
有一次,太平公主霸佔寺廟裡的一個石磨,和尚告到李元紘那兒,竇懷貞企圖包庇,李元紘堅決不干,在判決書上寫道:「南山或可改移,此判終無搖動。」太平公主無奈,只好把石磨還給了寺廟。李隆基上臺後,太平公主被誅,李元紘遷萬年縣令,積極舉證竇懷貞的貪腐劣跡,終使其在劫難逃,「投水死,追戳其屍」。
明代州縣正式官員極少,屬州與縣衙,其職官最多不過四人,政務主要靠吏員辦理。注意,這裡的「吏員」大多也屬於清代師爺一類,靠職官的薪水養活的,不在體制內。如承發房和吏戶禮兵刑工六房,都由吏員管理。
明代「吏員」反腐,有兩個特點,一是靠發其陰私來脅迫長官,如林烴在《林氏雜記·宦遊記》提及:「郡邑庫藏,往往不明,而官亦受其累。蓋緣初至,為吏所欺,衙內費數皆取辦,且有受其饋遺者。久之,官長短反為吏把持,噤莫敢出聲。」下面一種才是真的反腐。
如嘉靖年間的宛平縣令曹某,貪婪成性,「滿三年,金箱玉囊,動盈千數」。他手下有個幕賓叫孔侑德,跟曹某曾是同鄉同學,私人關係也不錯。但孔侑德比較正派,對曹知縣的貪腐非常不恥,就偷偷記了一本黑帳,以匿名方式遞給了順天府衙門。這下子曹某可慘了,統共做了三年知縣,所幹的一件件一樁樁貪污的事兒,全被曝光,順天府基本沒費啥時間與人工,就結案了,可謂零成本。
清代師爺當「臥底」
清代師爺最為活躍,在官場和社會生活中的作用極為重要,有良知的師爺也積極加入到反腐行列。
康熙二十年,於成龍受命為兩江總督,自直隸啟程,輕車簡從,微服袖錢數十文,直赴江寧總督府。時江寧知府好像名叫周艮甫(註:施世綸是在康熙三十二年到三十五年做的江寧知府),周艮甫的刑名師爺也姓周,叫周俞承。於成龍的故事,咱就不說了,人家是著名的「於青菜」,那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潔的好官,單說說周俞承周師爺是如何做於成龍的反腐「臥底」的。
那個知府周艮甫,在江寧任職多年,上下勾結,又有朝中權貴撐腰,勢力不是一般的大,貪賄徇私、強霸民女的壞事兒沒少干,甚至揚言:他於成龍再厲害,恐怕倒霉的未必就是我。這話跟今天的「隔牆扔磚頭」意思相近,大概是砸到誰誰自認倒霉,他於成龍未必就敢公開砸我。於成龍是真的沒有公開對準他扔磚頭,而是一面頒發《興利除弊條約》:「本部院下車清介自持,誓不受屬員一毫饋送。」一面在暗中搞策反,發展了一個「臥底」,就是周俞承。
原來,於成龍赴任途中自投旅舍,做了調查,這位周師爺在百姓中的口碑頗好,不吃請,不受賄,辦事也竭心盡力,比較公正。在於成龍的一番激勵下,周俞承欣然答應,回到知府衙門就開始收集整理周艮甫的貪腐證據。由於他是周知府的刑名師爺,知府大人貪腐作惡的故事,以及和許多貪官之間如何沆瀣一氣的牽連,他基本都清楚,很快就完成了「臥底」任務,把周知府違法犯罪的第一手材料遞送到於成龍的案頭。
康熙二十三年,江寧知府周艮甫被誅,周俞承反腐有功,被於成龍保薦,在福建按察使手下混了個副使,幹起了專職反腐。
現在常說反腐阻力大,阻力何在?就是因為對問題官員舉證太難。古代師爺反戈一擊,因其近,蒐集證據容易,因其知,可舉一反三。忘乎所以的貪官腐官們焉能不紛紛落馬?
原題目:古代事業反腐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