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今人都念成liumang,其實,本來應該念做liumeng的。流氓,就是流動的氓。起初這個詞是沒有貶義的,但是後來為什麼成為一種人身攻擊的詞,甚至成為本朝的一種罪名呢?
說來話長,中國古代的農民,大多聚族而居,男耕女織,自給自足。倘虛君在位,天下太平,除微薄的王稅以外,別無其他出項,人民倒也其樂融融。陶淵明的《桃花源記》雖然是虛構的,但也並非無據。
不過獨夫之心,哪裡有過滿足。未得天下時,信誓旦旦,彷彿是天下人的慈父一般。一旦得到了天下,就變成了後爹了。雖然後爹不是親爹,若有些人心,也不忍心殘害收養的孩子。只是作為獨夫的後爹,不僅要殘害,而且要虐殺,他們是連做後爹也是不配的。今日加捐,明日增稅。如果什麼時候腦筋一動,要做什麼造福萬代的試驗,也不妨用現在的人命做代價,死個十百千萬。如果不成功,那就總結教訓了事。在苛政猛於虎的年代,定居的農民只好流竄了。而流竄的農民,在流竄的過程中,生存的需求佔了第一位,所有道德的、禮教的,這些穩定的社會倫理關係的組成要素逐次被拋棄,直到剩下赤裸裸的動物本能。
流氓,然後產生凶虐。只有凶虐,才能將流氓團體或體制維持住,用在別人身上的血腥行為和用在自己身上的血腥的行為,在他們看來都是正常的。個人和團體比較起來,任何個人都是不是人,只是團體的一個組成部分,多一個或者少一個,都無所謂,關鍵是誰都不能危害團體的利益。嚴密的組織,森嚴的等級,殘忍的手段,是每個流氓組織的特色。而流氓個體,也無不具備這樣的特徵。對組織的效忠,對上級的絕對服從,對流氓同夥和組織以外的任何無辜的人,他們同樣使用著殘忍的手段,這樣才能表現出忠心,才能在組織內部獲得認可,獲得提拔。
於是,流氓就成為中國社會裡面最重要的一部分。甚至,流氓而成為全國的統治者,也不是不可能。
流氓除了以上的特徵之外,還有就是永遠許諾給追隨者以美好的未來。陳勝起義前,曾經告訴同伴,「苟富貴毋相忘」。一旦成了王,所有希望和他共富貴的,都被他殺掉了。要求別人苟富貴,毋相忘,而不是他自己。劉邦甚至對自己的父親也要流氓一回,唸唸不忘讓父親後悔自己當初對這個流氓兒子的鄙視,「我的產業和二哥比,那個多?」他之所謂誅暴秦,也無非將天下當成產業,將天下人民當成畜生來對待而已。至於朱元璋雖然以「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為號召,奪得了元朝的天下,彷彿中國人民得到了種族解放便可以肆意凌辱了。這和解救出一名落入火坑的妓女,然後又理直氣壯地強姦她,又有什麼區別呢?所謂的民族解放,竟然成了強姦民意的藉口。不接受啊?那就是願意做亡國奴了,不僅要強姦,而且要姦殺了。至於言而無信,朝令夕改,胡作非為,都是流氓的特徵。雖然他們也標榜自己的什麼忠義,但是,所謂的忠義,不過是自私自利的遮羞布罷了!你對不起我,你就是不忠,你就是賣國賊,就是漢奸。至於我對不對,那另當別論。
流氓而成為全國的統治者,不乏其人;而獨裁者,也沒有例外不成為流氓的。萬曆皇帝病重垂危,為了死後有個好名聲,就答應群臣取消礦稅。沒料到甫一答應,病竟然好了。最無恥的是,這個萬曆皇帝馬上命人追回詔書,徵收礦稅直到駕崩。這不是流氓是什麼呢?而漢武帝為了荒唐的天象示警,竟然殺了沒有任何罪名的丞相,以避免所謂的災難落在自己的身上。至於朱元璋製造的空印案,不過是用一群人的性命換取人民對獨裁者的恐懼而已,這和黑社會動輒切指斷腿以凝聚人心是一樣的。而對上書諫言的茹太素,先是杖責,然後又賞賜,簡直就是拿人的尊嚴當兒戲,不是流氓又是什麼呢?
流氓的眼裡,從來就沒有人。
在中國,奴才的思想深入人心,流氓的思想也同樣深入人心!甘願做奴才,渴望穩定做奴才,幾乎成為一個國家國民的共識。而流氓,從來就被人敬仰,因為有能耐呀!「你看,人家多有能耐」,這句話或類似的話,不是經常被人很羨慕地掛在嘴邊嗎?而所謂有能耐的,幾乎都是各種形式的流氓。
當然,最大的流氓,就成為「偉大的導師和領袖」了。普通人拉個女孩子進入內室,強姦遂與不遂且不論,最低也要被人告成猥褻婦女,而領袖讓女孩子進入自己的臥室,那就是談心了。要是老百姓在大街上挖個游泳池游泳,那就是破壞,而領袖開挖游泳池,那就是為了休息。普通老百姓留的破衣服太多了,人家會笑話他裝窮,而領袖的破衣服,就成為了他清廉的象徵。至於老百姓吃不上飯而領袖吃西餐,那是革命的需要;老百姓娶不上媳婦,而領袖隨時臨幸任何一個女人,不管是他的女兒,還是他的兒媳,還是哪個臨時看中的雌性動物。百姓如此,免不了槍斃,在領袖而言,頂多算是風流韻事。
當小流氓,遭人唾棄,於是劉邦免不了受他父親的責罰。當大流氓,受人尊敬,於是免不了要為他們唱一首又一首的頌歌。東方黃,出太陽,中國有個大流氓。
有奴才情結的人,不會投反對票,而且絕對不會投流氓的反對票。有流氓情結的人,一旦有了哪怕一點權力,也會努力地虐待別人,以證明自己確實夠流氓。
流氓,總是心虛的,於是他們用狂妄和殘忍來填補自己內心的空虛。比如他要證明自己確實是一位「偉大的領袖」,就要搞什麼大躍進。他相信他的偉大的魅力不僅能夠戰勝對手的人,而且也會戰勝自然,於是和自然規律進行了頑強而且肆意地鬥爭。比如他要證明自己的權威足夠大,於是就不顧人民的反對,以一種近乎病態的方法將有限的資源施舍給別國,笑看國人一點點死亡。流氓的心態,其實永遠是變態的。至於親自下令虐殺並虐待無數自己原來的同事,事後竟然臭不要臉地聲稱自己並不知情,已經不算是出格了。而流氓的子孫們,哪能不繼承祖先的豐功偉績呢?為人民服務的流氓,總是以人民為敵的,他們用流放來懲罰異見分子已經是很仁慈的,而用坦克車去衝撞示威者,也是正常的。至於傾盡一國之力與一個盲人對抗,甚至將玻璃瓶子佈滿盲人的屋子以限制他的行動,那簡直就不是個笑話。而將一個癱瘓的女人監禁在廢棄的太平間裡,那的確算是「人文關懷」了。
流氓的另外的一種特徵,就是對貪腐分子的慈愛,勝於父母愛自己的孩子。所以,在那些無恥之徒來看,爹親娘親確實不如組織親。爹親娘親,能給你貪腐的機會嗎?爹親娘親,能給你作威作福的機會嗎?所以,他們一定要誓死捍衛,絕不退讓的。於是我們就非常理解顧准的兒女為了他們上位的機會割捨父子之情,於是我們就非常理解薄熙來踢斷父親的肋骨的滅親的行為。在流氓看來,組織情深,兄弟情深,是高過任何親情的。連親情都可以割捨,你還妄想他們「為人民服務」嗎?
而流氓的偉大理想,就眼前看,無非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批大批搞女人。這一點,自古以來都如此。也就難怪乎所謂的三公支出不能減少,也無怪乎每個官員背後都有幾個情婦。他們的理想不過如此,你要求他們放棄他們的理想,他們豈不頑抗嗎?
流氓的語言和流氓的手段,自然是不能用常人的想法理解的。「共產黨的天下,強姦你,都要配合」,這確實是真話。而不給農民工發工資,甚至用110萬毛票難為農民工,也無非是流氓手段之一種而已。大流氓耍大流氓的手段,小流氓耍小流氓的手段。上行下效,理之必然。
有人指責某些小民太無恥,太狡猾,太下流,其實,這些無恥,這些狡猾,這些下流,哪個不是和領導們學來的呢?
記得文革的時候,毛澤東問紀登奎如何接受紅衛兵的批鬥。紀登奎就在毛的面前表演如何「坐飛機」,如何挂大牌子,引得毛哈哈大笑。而紀登奎自然也以理解的態度表明自己遭受這樣的虐待很舒服。也就是說,他很接受這種流氓行為,於是他就得到很流氓的獎賞。當然,他也必然用這種方式去對付別人。在流氓看來,任何流氓行為都是正常的,人格和狗屎一樣毫無意義可言。
那麼,在某些私營的,國營的企業領導人看來,迫害工人,虐待工人,也是很正常的。在某些政府官員看來,虐待公民,殺害公民,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假如真的激起反抗,如能鎮壓,那就鎮壓了,如不能鎮壓,那就交出幾個頂個罪,而後另有補償。這又和黑社會小弟替大哥揹黑鍋是一樣的。任何一個背了黑鍋的,都會有另外形式的撫慰,只是不同方式地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罷了!
當一個社會,從上到下,流氓成為偶像、流氓的行為受到讚揚、流氓的手段非常有效的時候,這個國家還有希望嗎?
中國古代人總結教訓,叫做,馬上打天下,但是不能馬上坐天下。那意思很明白,用流氓的手段得到天下尚可原諒,但是用流氓的手段治理天下是不能長久的。翻開廿四史看看,果然如此。哪個王朝能用流氓的手段統治久遠呢?
用流氓的手段奪得天下,已經是不可原諒的事情,用流氓的手段治理天下,難道是可以原諒的嗎?
流氓成性,蔚然成風,要建立什麼誠信社會、和諧社會,不是和晉惠帝讓飢民吃肉粥一樣的可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