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論
毛澤東神話的產生背景
在官修黨史中,毛澤東歷來被吹為驚天動地的軍事奇才,即使不算世界歷史上最偉大的軍事家,也絕對是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軍事家。這神話至今長盛不衰。即使是反共人士,不是出之謾罵,便是把中共的勝利完全歸結於蘇聯的援助。這種感性發泄缺乏說服力,無助於破除我黨編造的毛澤東神話、實事求是地還原真實的「軍事家」毛澤東。
其實,毛澤東神話的流傳不足為奇,套一句恩格斯的話,這是一個需要神話並製造了神話的國家和時代。
具體來說,我認為黨神話在幾方面搗了鬼:第一,忽略了毛的學習成長過程。第二,隱瞞了毛指揮下共軍遭受的慘敗,甚至「反敗為勝」,將它們吹成是什麼「得意之筆」。第三,抹殺了集體的貢獻特別是職業軍人的貢獻,「文過飾非,把一切功勞歸於自己,把一切錯誤推給別人」,把所有的勝利都算在了偉大領袖毛主席的頭上。於是國人也就毫無疑問地接受了這種天生就能神機妙算的神人。
為破除神話,茲不揣淺陋,根據中共自己發表的黨史資料,介紹毛在不同時期的一系列戰略失誤。因為閱讀有限,錯誤在所難免,還請識者教正。
第一章 井岡山:毛澤東的搖籃
秋收兒戲暴動
根據官修黨史,領導秋收暴動是毛澤東的第一樁功勞,在文革中甚至一度取代八一南昌暴動,成了共軍的建軍節。實際上,官方捏造了兩個神話:首先,秋收暴動的計畫根本不是毛而是中共中央提出來的。其次,同時發動的農民暴動也不少,比較著名者有1927年9月7日廣州東江地區農民暴動。在此之前的1922年5月,「廣東農王」彭湃就開始在他家鄉海豐地區開展農民運動。至1923年1月1日海豐縣總農會成立的時候,會員已經有10萬人之多。1925年,彭湃首次發動海陸豐農民起義,在當地建立起農民自衛軍,而海豐地區則是中共首次舉行工農兵代表大會、首次成立縣級蘇維埃政府的第一個蘇區。秋收暴動不過是當時中共在湘、鄂、粵、贛四省舉行的一系列暴動中的一個罷了。
第二章 「紅區正確路線代表」
真實的「路線鬥爭」史
官修黨史告訴大家,在中共革命鬥爭中,自始至終貫串著兩條路線的鬥爭,在遵義會議前有過四次:第一次是大革命中陳獨秀的右傾機會主義路線,第二次是瞿秋白的左傾盲動路線,第三次是李立三的左傾冒險主義路線,第四次是王明的左傾機會主義路線。而偉大領袖毛主席則一直堅決抵制和反對歷次錯誤路線。遵義會議奠定了毛主席的領袖地位,全黨全軍這才化險為夷,從勝利走向勝利。偉大領袖本人一直是這神話的最熱情最執著的宣傳者,越老越甚,晚年跟祥林嫂一般,一開口便是「十次路線鬥爭史」。
我黨所謂「路線鬥爭」,說穿了不過是政策爭論,並不是什麼政治立場歧異。無論是列寧式革命黨,還是西方的議會政黨,黨內有政策爭論乃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但斯大林主義區別於列寧主義的特點,就是不容許黨內有不同意見,把黨內的策略分歧當成敵我鬥爭,甚至把赤裸裸的權力鬥爭冠以「路線鬥爭」的名號,藉此將權力競爭對手打為階級敵人。
第三章 長征路上
說到「長征」,許多讀者都只會想到毛主席率領紅軍強渡大渡河,飛奪瀘定橋,爬雪山,過草地,等等。其實那說的只是紅一方面軍。先後離開根據地「長征」的有紅四方面軍、紅一方面軍、紅二、六軍團(後改稱紅二方面軍)以及紅25軍。大眾之所以會把紅一方面軍當成「長征」的主體,完全是毛時代尤其是文革時期選擇性宣傳的結果。事實上,它不過是其中一路,而且是最失敗的一路。
紅一方面軍由一、三、五、九,四個軍團組成,出發時8萬餘人。紅一、三軍團到達陝北吳起鎮時,只有7、8千人,其中只有五六千人是正規部隊。加上被扔在草地的五、九軍團(共五六千人),則全軍在「長征」後也就只剩下1.2-1.3萬人。遵義會議召開時,中央紅軍尚有3.7萬餘人。因此,毛澤東的指揮斷送了2.4-2.5萬紅軍,減員2/3以上。
別的紅軍哪路的損失都沒有如此慘重。紅四方面軍1932年底離開鄂豫皖蘇區後,轉戰三千里,先後共殲敵近萬人,仍有一萬四千多人,為撤出鄂豫皖時總兵力的四分之三,以後還在川北開闢了新根據地,建立了二十二個縣市的革命政權,兵力增至八萬。此後該軍為了策應中央紅軍,拋棄了川北根據地南下,在川南與一方面軍會師時,總兵力據徐向前說是八萬人,據李德與張國燾說是五萬人,到達甘南與一方面軍再度會師時約四萬人。若從撤出鄂豫皖算起,則兵力還有增加。若從撤出川北蘇區算起,則即使按徐向前的數字也只損失了一半人馬。
紅二方面軍原為紅二、六軍團,1935年10月撤出湘鄂川黔蘇區,兵力約為1.8萬人,經貴州、雲南、四川,到達甘南時還有1.3萬餘人,損失不到三分之一。該軍大概是「長征」中走得最輕鬆愉快的。
紅25軍於1934年11月離開鄂豫皖時共2900餘人,轉戰安徽、湖北、河南、陝西、甘肅5個省,行程近5000公里,歷時10個月,抗擊了30多個團的圍追堵截,不僅沒有減員,到陝北時,部隊還增加了800多人。
黨神話告訴我們,遵義會議後,偉大領袖毛主席掌握了軍權,挽救了革命挽救了黨。在他的指揮下,紅軍從此從勝利走向勝利。就算毛澤東真是大救星,那也只能救紅一方面軍,總不好把其它紅軍的倖存也算成是他挽救的吧?而且,沒那榮幸被他救的紅軍,怎麼活下來的人反倒更多呢?難怪朱德看到紅四方面軍兵強馬壯時要羨慕不已,對張國燾嘆道:「現在一方面軍是不能打仗了,他過去是個巨人,現在身上的肉都掉光了,只剩下一副骨頭了。」看來,「珍惜生命,遠離天才」在當時應該說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實際上,連楊尚昆都不得不承認:「遵義會議後,毛主席剛出來擔負重任不久,中央領導層和主要戰將中,就有人嘲諷,有人想離開紅軍,有人發展到正式上書要求改換軍事領導人,這的確是嚴重的事情」。這「嚴重的事情」完全是毛的瞎指揮造成的。毛此前的軍事經驗主要來自於三次反圍剿,但那是在自家地盤裡打仗,佔盡了地利與人和,敵情動向一目瞭然,可以事前與將領們仔細切磋戰役計畫。但「長征」就反了過來:身為客軍,在陌生地域裡行軍作戰,隨時都在流動中,軍情瞬息萬變,沒有可能事前從容規劃,並與實際指揮戰鬥的將領們商量,其實只能由前線指揮官臨機處置,由中央遙控反而壞事。事實證明,遵義會議後打的勝仗都是前線指揮官臨機處置贏得的,而敗仗都是毛事前策劃造成的。
第四章 陝北蠢動
顧頭不顧腚的東征
東征山西,是毛以兵變謊言煽惑中央北上,藉此爬上實際上的掌門人地位之後,指揮的第一個重大軍事行動,它暴露了毛戰略構想的輕率與戰術指揮的無能。
第五章 抗戰:毛澤東真正的平生得意之筆
抗戰八年,偉大統帥毛主席到底對日寇使用了什麼神鬼莫測的戰略,使得我黨成了挽救民族危亡的「中流砥柱」?軍事科學院戰爭理論和戰略研究部副部長、毛澤東嫡孫毛新宇少將在CCTV訪談節目中口頭髮表的研究結果是:「我爺爺領導八路軍新四軍殲滅日寇150萬」。可我翻開官修黨史從頭查到尾,似乎就只能查到「舉世震驚」的「三大戰役」:
平型關大捷:此役據日本人說殲滅了其運輸隊200餘人,據朱德向延安報告是500餘人,據官修黨史說是1000餘人。咱們往多里算,就算是1000餘人吧。可它卻是朱德、任弼時、林彪等人違反毛的意思打的,林彪還為此在廬山會議上作了檢查。
夜襲陽明堡機場:據官修黨史稱一共炸毀敵機24架(當時作戰指揮員陳錫聯向總部的報告為19架),被我黨教科書吹到了天上,號稱是「創造了機槍、手榴彈打飛機的世界軍事奇蹟」,不過似乎和毛沒什麼關係,在我能查到的一切中共黨史資料中,都找不到他對此有任何指示,雖然它不曾像其它「兩大戰役」一樣遭到毛的反對。
百團大戰:據1941年第十八集團軍總部《百團大戰各階段作戰概述》(又稱《1940年百團大戰戰鬥匯報》)稱此役「斃傷日軍12645人」,「俘虜日軍281人」,1980年代前出版的《中國革命史講義》(胡華主編)以及北京五所院校1957年聯合編寫的《抗戰中的中國軍事》所採數字與此接近:「斃傷日軍10645人」、「俘虜日軍281人」。以後官修黨史又稱「斃傷日軍二萬餘人」。就算最後這個數字是真的吧,然而該役卻是彭德懷發動的,從此成了彭的反毛罪行之一。彭本人不但在廬山會議上認了錯,說「這一仗是幫了蔣介石的忙」,在文革中它更成了彭被整死的罪狀之一,甚至被寫到中學教科書裡。
再退一步說,就算這「感天地、泣鬼神」的「三大戰役」都是偉大統帥親自指揮的吧,即使採用官方最高數據,加起來也就只斃傷了日軍二萬一千餘人、摧毀敵機24架,這就能「打敗日本狗強盜」了?要知道,光是被毛澤東反覆稱讚的天目反頑戰役就幹掉了國軍抗日部隊三萬餘人,更不用說抗戰八年中一百萬國軍抗日游擊軍的悲慘下場。除此上述三大戰役之外,毛主席所領導八路軍、新四軍還有什麼大規模的抗日救國舉動?好像就剩下「小兵張嘎」、「海娃」、「王二小」等抗日英雄,中國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國際地位,似乎就是他們掙來的。至於我黨宣傳材料裡報導的那些殲滅戰,很多都是無中生有或無限誇大,而擊斃的那些將軍大佐,很多在日方提供的日軍編製中都是「查無此人」,或者人雖然查到了,但人家活得好好的,二戰結束後榮歸故里,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因此,要知道偉大統帥在此期內如何發揮其軍事才能,只能去別的方面找,而中共要人的年譜中連篇累牘儘是記載毛澤東在此期間真正的專業活動的資料「……抗戰八年,是我黨成長壯大、最終奪取全國政權的關鍵時期,也是毛澤東脫穎而出,在黨內奠定了不可動搖的領袖地位的關鍵時期。……他為我黨立下的這一殊勛偉業,奠定了他在黨內不容置疑、不容挑戰的領袖地位。」作為厚黑謀略家,這才是毛真正的平生得意之筆。鄧小平在毛澤東逝世後復出時曾對外賓說,如果沒有毛澤東,我們黨至今還要在黑暗中摸索,我看指的就是這一條。很難設想,如果不是偉大領袖在這關鍵時期掌舵,我黨會有上臺的一天。
第六章 內戰
「辰兄」給了中共問鼎的硬實力
由於毛澤東為全黨制定了將內戰偽裝為外戰、利用國難千方百計削弱國府、百倍壯大自己的偉大戰略,國軍抗戰勝利後,中共已經壯大為握有百萬正規軍和兩百萬民兵、統治著上億人口、擁有龐大地盤的強大力量,獲得了與國民黨爭天下的雄厚本錢。依愚見,到此地步,即使蘇聯人不出兵,國府順利接收了東北,蔣介石也未必能消滅共產黨,大概只能限制起來,但徹底肅清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若蘇聯不出兵,則共黨也絕無可能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奪取天下。
前文反覆指出,國共相爭,共黨最大的主觀優勢,是擁有列寧「革命工藝學」那個偉大法寶,包括前面所說的「精神原子彈」以及組織、發動、操控人民群眾的強大手段。它使得我黨能最大限度地獲取根據地的全部人力物力資源,將之用於戰爭。而國民黨作為標榜實行了憲政的執政黨,根本就不可能也不敢這麼做。交戰一方實行的是現代的「總體戰」,亦即治下每個百姓都在直接間接地為戰爭服務,而另一方實行的則是由軍隊包辦的傳統平叛戰爭,雙方戰爭組織方式與動員能力的優劣判若雲泥。
結語
眾所周知,毛澤東治國最突出的特點,是他的好大喜功之荒誕離奇,到了無從想像、難以置信的地步。他不但抱負遠遠超出能力,理想完全脫離實際,而且以其政策之違背簡單生活常識而獨步古今中外。毛澤東時代以「小高爐煉鋼」、「畝產十四萬斤糧」、「誰說雞毛不能上天」、「巧婦能為無米之炊」、「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三年超英,五年趕美」、「跑步進入共產主義」等千古笑話「名垂青史」。上下三千年,環球八萬里,下令全國農民將田地深翻一米,每畝施上一萬斤肥,將秧苗密植到因無法通風而腐爛的地步;命令全國人民無論三百六十行的哪一行,統統改行去煉鋼,而且日日夜夜不許睡覺、必須通宵苦戰的「皇帝」,唯此一人而已,當真是「千古一帝」,誰也沒指望能跟他攀比。
(本文略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