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雛軍的悲劇在於他錯生了時代,這位首批弄潮「國退民進」的硬漢,如果他的野心和抱負,那一連串的收購放在今天網路、微博的輿論效應都可能改變一個人命運的時代,或許一切都已不同。只是歷史從來就沒有如果和悲憫之心,總有一些超前時代的草莽梟雄注定要淪為時代進步的炮灰,他們霎那間竄紅,快速隕落,顧雛軍、張海、唐萬新都有類似之處,就看命運選擇了誰。
七年的牢獄生活,顧雛軍已是兩鬢斑白,當年的意氣風發早已不復存在,但那始終不肯「八面玲瓏」的脾性依然未改。
他帶著一個「文化大革命」式的紙糊高帽高調現身百多名記者出席的發布會,高帽上面寫著「草民完全無罪」,控訴他被中國最邪惡的"四個污吏"用完全偽造的罪證和莫須有的罪名關押了7年多。大有一副不驚鬼神不罷休的「竇娥」架勢。顧雛軍認為自己當年蒙冤無辜被捕判刑10年,但此次提前出獄卻也不曾預料。他的弟弟在發布會現場對本刊記者說,「事前都不知道啊,4號左右監獄通知我們說要出獄了」。
「貪官猛如虎,污吏狠如狼,我的個人全部財產包括房子和股票以及個人賬戶的現金全部被陳雲賢指使佛山中級法院枉法搶奪了,我現在一無所有,靠格林柯爾的前員工接濟過活……這場冤案的極度邪惡的氣氛完全令我窒息了….」現場的顧雛軍屢次提到一位署名為吳風度的人寫的文章《民營企業家顧雛軍的牢獄之災》讓他感動的淚水奪眶而出。他表示,這篇文章披露了當年這起案件的真相。「由於範福春、劉興強(時任廣東省證監局局長)查不出科龍國內公司有任何挪用資產的行為,他們為某個公司強奪顧雛軍的科龍股權目的沒有達到,只有收買鄭少東,讓鄭少東先抓顧雛軍,再查科龍美國公司……他們認定所有的犯罪活動都發生在科龍美國公司。顧雛軍被抓之後,調回美國科龍的全部賬目和銀行資產賬戶,反覆檢查沒有查出任何問題。廣東省政府到了這一分鐘才知道完全給騙了。所以才有了國務院辦公會會議上廣東省代表那義憤填膺的那一幕。這也才是範福春在這個會議上屁也不敢放一個的原因。最高檢的專家當然一眼就看出了這是一個沒法收場的假案,所有抓人的理由都不成立,都是騙局。此案只能做不起訴處理。據說最高檢察院專門為此案召開了黨組會議,「要求每一個黨組成員都簽字確認這次會議通過的會議紀要。」
但是最後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顧雛軍仍然沒有被放出來,不僅沒有被放出來,而且進入審判程序。顧雛軍稱他「無罪是收不了場的,所以才遭偽造證據,只要證人的口供不利於給顧雛軍定罪,就用各種方法壓迫證人按他們的要求重新作證,有的證人被迫連續三十多個小時作證…….」
一個出獄之徒仍能引起媒體的興師動眾,因為7年前的那場針對顧雛軍的審判,正處在一個關鍵的歷史節點上,對於以「國退民進」為核心的國企改革,是一個里程碑式的事件,即使在他困於高牆之內的歲月中,江湖上也不會斷了他的傳說。因為顧雛軍落馬所昭示的「國有資產流失」結論,推進了《中央企業資產損失責任追究制度》制定。
如果要昨日重現顧雛軍,必須要提及朗咸平,他們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在今天的發布會之後,變的更加撲朔迷離。
2004年8月在香港中文大學教書的郎咸平教授,相繼推出《在「國退民進」盛筵中狂歡的格林柯爾》、和《郎咸平七問顧雛軍 曝光格林柯爾並購神話》,迅速把顧雛軍、格林柯爾、科龍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上。不甘示弱的顧雛軍迅速迎戰,兩人口水戰的升級不斷的深化「格林柯爾系侵佔國有資產」的公眾意識。那場罵仗留給所有人的印象就是,「郎咸平僅憑閱讀財報,就把顧雛軍送進了監獄」,郎也因此一戰成名,聲名鵲起,被視為財務領域的權威級教授。
但今天,顧雛軍自己又爆出這個故事背後的另一個重磅陰謀論,「當年的那一切,包括郎咸平的負面文章都是由美的集團何享健操控的」。這個陰謀論當年在事發的廣東順德也盛傳過, 2005年初我隨同事一起到順德採訪時,就從當地多個不同電器商口中聽過這種說法,郎教授質疑文章的背後是美的的影子,但因始終無法證實,最終沒有媒體報導出來。而今天,顧雛軍說這個信息是當年的經銷商告訴他的,當記者問他是否知道何享健已經隱退,他表示不便評價。
如果要把顧雛軍的經歷寫成劇本,郎咸平至少要排在男二號的角色,背後的真相我們無法確切知道,但在前臺關鍵的位置,總有他的鏡頭在曝光。
在2005年1月,郎顧罵戰甚囂塵上,格林柯爾事件沒有最終定案之時,香港又冒出一個程咬金式的人物——宋秦,他不僅是格林柯爾及顧雛軍在新鴻基證券的經紀人,同時他也是郎閑平的學生。他一紙訴狀狀告顧雛軍虧欠他千萬之巨,並在起訴前已經擅自從格林柯爾賬戶轉至其妻在加拿大的賬戶。他說這筆錢是顧雛軍和他的口頭承諾,用於其幫助抬高股價的酬勞。宋秦稱,他介紹了顧和郎的認識,兩人曾為此在一起商討研報,郎咸平2002年6月在《新財富》總第14期,發表專欄文章《從「科龍」事件談柔性管理》,文章闡明顧雛軍在科龍巨虧情況下領取12元年薪的行為,屬於被西方社會所推崇的柔性管理中「善良管理人的注意責任」行為。
但顧和郎彼此相識的事事後都兩人被否認,郎咸平也否認當年在《新財富》所發文章立場出於褒獎。1000萬引發當年的一宗懸案,同一個故事,三個人三個版本,堪稱現代版羅生門。
在顧雛軍身陷囹圄之時,我曾在香港中大的校園裡見到郎咸平,當時他說,他要從「民企醫生」轉型做「民企教父」,在企業出問題之前,他就應該去幫助企業防患於未然。也許他內心對顧雛軍的出事有一絲內疚和同情?如今,顧雛軍出獄了,並高調的召開發布會,他又會說什麼呢?
但直至顧雛軍的新聞發布會結束,郎咸平始終沒有答覆我們的電話和簡訊。
福布斯中文網編者按:至截稿為止,在顧雛軍案件中時任廣東省證監局局長,現為大連商品交易所總經理的劉興強接受了網易財經採訪,他回應稱,對於此事,證監會在幾年前就已經有正式的公告和回應,查詢歷史資料便可。「你可以找證監會瞭解,調查顧(雛軍)是證監會專案組負責的。」對於顧雛軍的舉報內容,劉興強表示,若是顧雛軍提起訴訟,他表示「我不僅可以應訴,我還要告他誣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