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舉辦抽彩發獎已過100年,不知有多少人夢想暴發成富翁,月月買彩票。有極少數幸運者中了獎,一夜間變成了富翁。他們家庭發生了巨變,人際關係突變,內心世界也變得十分複雜。英國記者亨特·艾金德跟蹤並深入採訪了一些中獎者,收集了不少第一手的素材。
住在愛丁堡的威廉·伯德,2008年贏得1620萬英磅大獎。親兄弟策劃了針對他的謀殺,以期奪取遺產,但沒成功。他後來把獎金花個精光,靠社會救濟過活,直到今年1月去世。
住在利茲的比利·費希爾,2009年贏得3100萬英磅獎金,兩年後自殺身亡。生前,他用獎金購車置房,還把錢贈予親朋和教堂,到死時獎金已一分不剩。
家住利物浦的亞當斯·黛安娜,2006年、2010年兩度中獎,獎金共計5540萬英磅。但她喜好嫖賭且揮霍無度,如今已一文不名,棲居在一間拖車式活動房內。
劍橋人歐文·威爾士夫婦的遭遇則更加「離譜」。2011年,一張「意外球」彩票帶給他們4100萬英磅。獎金還沒到手,竟有人自稱「合買彩票者」,將夫婦二人告上法庭,要求分一杯羹。此後,他們還不斷遭遇陌生人和一些理財顧問公司的騷擾,最終只得借錢度日。
除此之外,艾金德還採訪了一對「生活在謊言中」的中獎者。
中獎後第一件大事
英國農業工人弗蘭茨(37歲)和他的妻子奧德麗(36歲)成了幸運者,中彩得獎4280萬英鎊,一夜間從窮人變成了千萬富翁。他們中獎後,決定不告訴任何人,包括他們的三個孩子、朋友或親戚,甚至連住在他們樓上的弗蘭茨的母親也不例外。
過了幾個月,奧德麗打電話告訴我,他們沒有去蘇格蘭,但買了新房子,並告訴了我地址和電話。我在他們新居附近租了一輛出租汽車,可是年輕的女司機從沒聽說過「菲爾德大院」,我只好打電話給弗蘭茨,他開車來接我。
院子建築十分壯觀,一進門,就看到倉庫和馬廄,周圍有圍牆。院子內的建築全部粉刷一新,然而在一個角落裡,繩子上掛著孩子們破舊的牛仔褲和T恤衫,與周圍環境有點格格不入。
據弗蘭茨介紹,院子是喬治王朝時代的建築,共有八間臥室,佔地面積60英畝。在園中小湖邊,主人臨時豎起欄杆以防孩子跌入水中。在廣闊的草坪上,他們計畫給孩子養幾匹馬,長大了可以學騎術。
我們在屋子裡匆匆走了一圈,最深刻的印象是屋子都很空,沒有什麼傢俱、佈置和裝設。孩子的臥室裡,除了床和絨布做的米老鼠外,沒有別的傢俱。他們僅把原來用的傢俱搬來使用,根本沒有添置新傢俱。唯一給人感覺他們添置了傢俱的地方就是廚房,他們新買了一張大桌子和六把椅子,但全是塑料製品,廉價貨,十分難看。
編造謊言掩蓋真相
這筆房地產登報時出售報價是100萬英鎊,弗蘭茨付的是現金,只花費了80萬英鎊。據說,原房主準備給他的女兒,後來因事業上失利,只得低價出售。地板、門窗、屋頂和電器設施都是新安裝的,建築上沒有什麼再需要投入的了。
他們每年付給地方政府房地產稅僅900英鎊,中央供暖的油罐一年需付油費333英鎊,外出活動費用約5000英鎊。這些開支十分有限,他們每年從銀行得到的存款利息比這個數目大得多。
當他們搬到新居的時候,並沒有告訴他們母親得獎的事。搬家時,他們對她說,弗蘭茨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到那裡住房可以不付房租」,老人家表示理解。
他們還請一位老朋友來新居喝茶,用同樣的謊言掩蓋了真相。其實,這位朋友根本沒有主動提問,只在院子裡走了一圈。當然,他的律師和會計知道,因為一切買房手續和付費都是他們經辦的。
環視一下這個院子,我就完全理解,為什麼來訪者不會馬上懷疑他們編造的謊言。看上去,房子好像是屬於別的房主,因為他們的生活根本沒有融合在這麼大的建築物裡,在房子和花園裡,看不到任何房主姓名的標記。
清貧的生活方式和廉價的傢俱與整座建築十分不協調。弗蘭茨說,「除了房子,我只買了一件奢侈品,那就是一部藍牙手機的最新產品,當時我們要搬家,為了跟奧德麗保持聯繫,才買下這部手機。」
精打細算規劃未來
孩子們離開父母跑遠了,弗蘭茨才拿出他們規劃未來的藍圖。大致內容是他們計畫以弗蘭茨名義在50家企業裡投資,總數大約是買房後餘款的一半;他們將另一半餘款委託銀行理財,同時委託一家會計事務所為他們管理賬目。會計建議一半投資到沒有風險的企業,以確保有固定收人,其餘則選擇一些有一定風險的企業。但弗蘭茨認為四分之三應是沒有風險的,其餘要風險小的企業。弗蘭茨在手頭只留下少量的現金以備急需。但是,最讓他感到高興的是,他們已搬離了原來的住宅,否則,大批有關財務的信件從郵局寄來會暴露他們的真相。
他們既沒有接濟親朋好友,也沒有向慈善團體捐款。他們主要考慮自己孩子的未來。他們認為向慈善機構捐款,等於投進了大海,還不如自己去腳踏實地地做些好事。奧德麗準備重新回到敬老院工作,為老年人做些貢獻。弗蘭茨準備等孩子長大後,去當一名警察,為社區治安出力。
小心謹慎管理家產
他們的社交活動基本維持現狀,不經常外出參加活動或會見一些人。他們還不參加任何組織。社區的節日歡慶活動,他們盡量爭取參加,僅為了防止別人對他們產生任何疑慮。他們盡量避免進行深交,但又不得罪人。他們給自己立下一個嚴規,對待別人不要沒有禮貌,但也不能太熱情。
弗蘭茨夫婦在穿著上沒有多花費錢。奧德麗說,她從來沒有買過一件時裝,認為這完全是浪費金錢。過去因沒錢,他們很少光顧麥當勞快餐店;現在,他們成了麥當勞的常客,經常讓孩子們美餐一頓。
弗蘭茨不是游手好閑之輩,整理大院使他忙個不停。割草的任務很重,弗蘭茨準備買一臺拖拉機帶動的割草機,但價格太高,只好作罷。目前,他買了一臺舊的油泵作動力的割草機,馬力太小,準備買一臺馬力大的割草機。他們買東西,總要打聽幾家商店,併進行一番討價還價才買下。
他們現有三輛汽車,沒有一輛是新的或豪華型的,全是二手貨,甚至破舊不堪。
謊言中罹患「中獎綜合征」
按照規定,彩票公司派「中獎者的顧問」在獲獎後幾週內要看護弗蘭茨和奧德麗。這個顧問一直關注著他們倆的行動。他對弗蘭茨和奧德麗那麼沉著處理這筆財產感到吃驚。中獎後第一天,他帶他們倆去見發獎委員會成員,弗蘭茨顯得十分冷靜沉著,但他並不傻,相反他很機靈聰明。
一般情況下,錢越多情緒波動越大,家庭內部馬上發生重大變化,可能出現一些混亂場面。但是,弗蘭茨和奧德麗卻把這一切全都放在自己心頭,絕不讓外界知道。結果,鄰居不瞭解他們,親戚朋友不瞭解,連自己的媽媽也不知道,這樣在精神上是十分痛苦的。
首先是在敬老院工作的夫人奧德麗最痛苦。自從中獎得了巨款後,她既要每時每刻暗自留意裝有全部文契和檔案卷宗的保險箱安全,又要不時地提醒丈夫與投資企業、銀行以及會計事務所聯繫;同時,每天還要注意自己與家人的消費尺度,更要重視把握與親朋、同事以及鄰近人的交往等。
於是,奧德麗漸漸表現為急性或慢性焦慮:整日魂不守舍,坐臥不安;就是在工作時,也是心不在焉,目光呆滯,行為遲鈍;還會進入強迫狀態,即明知自己不該這麼去想,但就是無法壓制住這種想法。這些不好的情緒導致人體免疫力降低,影響植物神經和內分泌功能,終使奧德麗出現心煩意亂、胸悶、失眠等一系列抑鬱症狀,終於在一次上班途中暈倒住進了醫院。
在弗蘭茨得知他的夫人奧德麗暈倒住院的消息時,處於緊張、焦慮與害怕等狀態的弗蘭茨,因血壓急劇上升突發心肌梗塞也進了醫院。
弗蘭茨認為他生活中最重要的是奧德麗,有了她,他的生活才有色彩。他甚至說,如要在奧德麗和獎金之間選擇,他要奧德麗,寧願退還獎金,因為奧德麗對他是最寶貴的。
總之,生活在謊言中的弗蘭茨夫婦,雖然避免了伯德式謀殺與費希爾的自殺,也避免了黛安娜那樣的揮霍與威爾士夫婦的騷擾,但是他們依然陷入了「謊言生活」的誤區。
他們的生活全顛倒了,他們生活在謊言中,除了錢,他們什麼也沒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