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8日,當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二。按勞教所的規定,這是一個探視日。但是,任建宇的女友小D今天不能去看他了。因為前兩個星期二都去看過,本月的「指標」已經用完——勞教所規定,每月最多可以探視兩次。
而且學校也要開學了。2012年這個漫長的暑假,就在為任建宇的奔走和焦慮中過去了。小D現在重慶市江津區的一個鎮小學教英語,開學後,探視一趟就更不容易了。任建宇在重慶市涪陵勞教所。從江津到涪陵沒有直達車,她需要頭天晚上到重慶住下,第二天從重慶出發。這樣,一個週末就佔滿了。
高牆阻隔也考驗著愛情。任建宇已經勞教一年多,探視的旅程被他的女友重複了二十多次。奔走一次所獲得的,只是隔著玻璃幕牆,和建宇講幾句話。這些話必須是公開的。旁邊就是警察。時間長短也是規定了的,到時自動切斷。
她盡量使自己服從現狀的規範,減少與現實的衝突。她想要平靜的生活。
有一次,她忍不住用手機偷拍了玻璃牆後面的人影,但這是違背紀律的,還沒等到警察來檢查她的手機,她就主動刪除了。如果警察真來制止她,她會受不了。
她是家裡的寶貝,漂亮,有一份不錯的工作。他的爸媽和哥嫂都希望她平安幸福地生活。而從前的村官、現在的「勞教犯」的前途,是堪憂的。
他們從高中開始成為同學。她看重他的誠實善良。他們分別考上大學,畢業後任建宇順利考上村官。剛到兩年試用期滿,正在公示等待轉正,就因為在騰訊微博和QQ空間裡複製、轉發和點評「一百多條負面信息」,成為「勞教犯」。
但小D相信任建宇「是一個特別可靠、特別值得托付的人」。在記者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用平靜的口氣說道。
任建宇曾經讓女友幫他在網上訂購一件印有「不自由,勿寧死」字樣的文化衫。這件衣服後來被警方作為物證收走了。警察對小D說,一個正常人怎麼會這麼想呢?小D也不是很懂,她上網查了這句話的來歷,她相信任建宇很正常。
但任建宇自己的壓力很大。他曾經是一個一百四十多斤的胖小子,現在才一百零幾斤了。任建宇感情不外露。他給小D打電話,總說想看什麼書,就是不說想看小D.
任建宇的QQ空間裡,被認為是「負面信息」的,都已經刪除。留有一些詩歌、散文,和與愛情有關的段落。任建宇的文字流暢而生動,流露出善良而柔軟的心靈。在他上大二的時候,母親病逝了。這個打擊深刻影響了他。他關於母親的悲痛而深情的文字,令人震動。
直到現在,他和初中的物理老師仍保持交往。做了村官,還會打電話和這位老師討論鄉村社會難以處理的問題。物理老師認為他是一個好青年,勤奮好學,正直善良。他問,任建宇什麼時候出來?我好去接他。
任建宇有人緣,他被勞教後,有幾位同學跟著小D去看他,雖然實際上看不到。他的一位女同學介紹說,任建宇實在,他不會曲意逢迎。
任建宇的父親任世六僅僅上過一兩個月學,基本上是文盲。他長期在重慶等地的建築工地做泥水工。他不能想像兒子犯了什麼法。兒子不僅是他的驕傲和希望。當他聽到兒子「犯法」的消息,在去看兒子的路上,氣急昏倒。春節,他也沒有再回家,他感到沒有臉面。
當時,兒子安慰父親說,你放心,我最多20年就會平反。父親趕快制止他,生怕別人聽到似的。兒子又安慰父親說,你放心,我兩年就出來了,擺個小攤哪裡不能生活。現在就當我讀研究生去了吧。
這些道理,任建宇的父親終究覺得茫然。但當有關方面迫於輿論的壓力到勞教所找任建宇,談放他出來的條件時,他的父親卻不含糊:怎麼進去的,要怎麼出來!意思是要清白地出來。
新聞回顧:根據《德國之聲》中文網8月9日報導,成都專欄作家何三畏在微博上發出一張重慶市彭水縣公安局的勞動教養通知書,內容為大學生村官任建宇因為在其QQ空間、騰訊微博上以轉發或發表時政評論和政治體制改革方面言論和資訊,計有一百多條,因此被彭水市公安局勞教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