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最不喜歡聽到誰比咱們強,可強弱在客觀上與豬腦子無關。我們總想給人以浩瀚無垠的深邃印象,就像一座深埋地底下的千年古墓突然被盜掘開來那樣,最好能讓一睹為快的圍觀人群能驚得目瞪口呆。
回望2008,張藝謀給世界帶來的整體造形與集體藝術震撼,人們的確嘖嘖稱讚。中國非常自得地向全世界玩了一把披著歷史袈裟外衣的現代藝術大片,但卻讓全世界在震撼之餘又陷入了對中國人文認同的麻木狀態之中。
因為我們除了古老的傳說,源遠流長的輝煌故事與現代藝術大片式的視聽衝擊之外,好像一無所有?此話一出,馬上就會招來一大群臉紅脖子粗的傢伙圍攏過來,就衝著你的耳朵根子,沒命地吼叫:「老子們還有錢」!對,中國人現在還有錢。人們在聲嘶力竭之下,打肚臍眼子以下發出來的動靜往往就會是直接的真理,因為那下面不會像上頭那樣費腦子去撒謊。
再穿過歐亞大陸,去看看倫敦昨夜的星光。夢幻般的游絲將歷史上的美好記憶全都串連至奧運會場。自二戰記憶起始的伊麗莎白女王卻被連接成007的片場,邱吉爾那令世人熟識的,充滿卓越的微笑讓上帝與人類都感到心安。泰晤士河,倫敦橋,帝國的恢弘卻令人遐想,在對紳士國度歷史的人情濃郁的點綴之後,人們來到奧運會場。
我們終於看到大不列顛所能帶給世界的禮物卻是對生命和人生最崇高的讚譽。以兒童與稚氣為中心的人性演奏即使是在世界頂級的樂團手上也可以被詮釋得妙趣橫生。醫護人員自主的演繹更是把人性的宣示傳遞得充滿激越。
對人性的謳歌異常突出就是倫敦奧運會最大的特徵,而它既是倫敦歷史的事實,也是大英帝國三百餘年輝煌中的真諦。整個低地國家以及斯堪的納維亞與大不列顛島自近代以來就瀰漫著濃郁的兒童世界的五色光彩。從安徒生到格林童話,跨越無數的童趣世界與充滿驚懼的精彩童話世界,再來到現代異常繁榮的哈利波特式的童話世界裡,讓人倍感親切。
三百年的大英帝國繁榮史與資本主義大廈的頂層景象居然一如繼往地傳誦著讚美女王的頌歌與萬花筒般的童話世界,這不是一時之造作,而是歷來秉持信仰之使然。
令人遺憾的是,三百年的海上霸權與人性價值的並駕齊驅遠遠勝過了三千年的蠕動爬行與信仰缺失的漫漫長夜。相較之下,我們的歷史演繹中似乎沒什麼信仰,有的卻是爭鬥不絕與爾虞我詐,難怪我們歷史最偉大的創造也就是《孫子兵法》;對比之中,北京比倫敦更是氣壯如牛,崇影震顫中卻丟失了臉譜,人性與趣味。
我們並非是今天才丟失了人性,而只是當國人把自己惹得毛蹭蹭之後,就顯得更加拒絕人性。連張藝謀都實在想不起來到底有哪些具體的人和事值得大書特書,你讓他怎麼去把一個世風日下的亂糟糟的「農貿市場」描繪成人間天堂?
我們缺失人性,以為有錢就行;我們蔑視信仰,以為棄假求真就得肆虐貪婪。我們不管有錢沒錢,卻在世界上不得人心。這其實並非是幾個臭錢鬧的,而是我們物慾橫流,實用得就跟凶險的野生動物一樣,一闖進文明世界就把人家的細瓷水晶般的文明擺設砸得個稀裡嘩啦。
難道不是嗎?看看我們的世界中,把倫敦奧運會主題的童話世界幾乎消滅殆盡的事實,以至於我們今天懷想起兒童文學,小人書之類的兒童讀物以及兒童影視劇,就跟查閱歷史文獻差不多。看來我們將從消滅自己的信仰開始,直至消滅子孫的童話世界,才能讓我們所處的時代感到心滿意足。
人家奧運主題是將人性主題寓意到童話世界裡去,而我們卻鑼鼓喧天,震撼世界,但卻就是看不到一張充滿真實,恍若自己的活生生的人臉。
長期以來,我們以為只要把諸如到底如何才算是小康的經濟賬算清楚了,就能擠進世界文明行列,結果我們卻來到一個人性淪喪,獸慾肆虐,市井倒懸,信仰如糞土的野生動物所在的叢林世界。至此,我們仍未能真正弄懂什麼才算是文明?為什麼一個文明世界不可能缺失信仰?為何文明世界卻往往人性充足,童趣橫生?為啥我們無論有錢沒錢全都在醉心於罵罵咧咧?正因為這麼多不知道,所以我們才會在今天被人鄙視的國際生涯中被人攆得疲於奔命,而只好只顧自地蹲在自家的屋檐下,沒命地咀嚼自己的弱智夢話。
我們沒了信仰,丟了人性,從此沒了頭緒,除了慌張地搶著排泄污穢的叢林獸慾之外,就剩下一些相互爭搶的伎倆。如此,我們還怎敢冒失地繼續胡吹2008,居然就是不肯把倫敦昨夜所隨意放射出的人性光芒當作咱們人所共賞的地溝油來聚餐狂歡。
人家充滿了人性,充滿了信仰,充滿了童趣。而我們有什麼呢?除了千人一面,沒心沒肺;除了千古一帝,缺了文化,我們還有什麼?你千萬別又跟我說:「老子們有的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