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處理完錄音事件以後,我們便南下去廣州。一路上氣氛仍十分緊張。毛要在廣州召開中共中央會議,中央領導人劉少奇、朱德、陳雲都先後到了廣州。小島上武裝警衛森嚴,如臨大敵。此時全國飢荒四起,黨內不協調,政局不穩定。當時城裡無糧,農村也無糧,因此生怕工人鬧事。
廣州的安全問題棘手。廣州距離香港近,臺灣方面可能由香港潛入廣州,來搞暗殺或竊密。一九六零年一月上海會議期間,中共中央調查部、總參謀部3部等機構及公安部同時截獲臺灣方面的情報,臺灣知道了中共在上海開會,要派人破壞。上海市委第一書記柯慶施大發脾氣,認為內部有人泄密,進行徹查。凡是在此期間寄過信的、打過長途電話、電報的,一律審查。後來查明,原來由北京及各地向上海飛去的飛機過於集中,因此被臺灣方面推測出來。
廣東省委第一書記陶鑄非常緊張。他召集了公安部部長謝富治、汪東興和廣東省公安廳的一些人佈置小島的安全警衛。在小島的各個出入口和一些隱蔽處,都增加了武裝哨和流動哨,非指定人員一律不得進入小島。我參加了這個會,小島內的醫療衛生由我負總責。
上午開過會,下午廣東省人民醫院的趙院長來找我,趙提議,要在小島內設立一個醫務室,解決工作人員的就近醫療問題。正在商量時,護士小李打來電話,電話上她的聲音很急,說:「大夫快來吧,江青同志發了大脾氣,叫你快來。」江青的神經衰弱又成了一件大事。
我匆忙與趙告辭,趕到3號樓,進了值班室,護士、衛士都在。他們都緊張得不得了,看見我進來都說:「這回可夠嗆,就像中了邪一樣。護士挨了半天的罵了。」
我問護士是怎麼一回事,護士哭哭啼啼地說:「今天早上起來氣就不順,這也不對那也不對。怎麼做也不行。下午睡過午覺氣更大了,說昨天晚上給她洗澡,故意用開水燙她的屁股,給她吃的安眠藥有問題,是有意害她。」
我向護士說:「不要急,你到一組來工作,是保健局和警衛局通過江西省委調來的,又不是你自已想要來的。何況原來調你是為了給毛主席做護理工作,江青硬要你,這些事情總能講清楚吧。」
我走進大廳,江青正在來回走著亂轉,看見我進去,她將一塊毛往桌上一甩,說:「大夫,你們到底用的什麼人,安的什麼心哪?」
我坐在她的對面,問她有什麼事。
江青用手拍桌子,說:「有什麼事,你不知道嗎?」我只好向她說明,我剛剛在開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江說:「昨天晚上洗澡,護士有意用開水燙我。給我的安眠藥,膠囊紅顏色發淡,這裡面有鬼。」
我說:「給你洗澡,水的溫度調得不大合適是有可能的,不可能是開水。而且她們給你沖水前,自已先用手試,如果是開水,她們自已也受不了。何況衛生間的熱水管也放不出開水來。」
江青說:「我只說了一句,你講了這麼多句,難道我講假話?安眠藥的問題呢?」
我說:「我沒說你講假話。我只是說,水熱了一點是可能的,但是不會是開水。安眠藥是保健局、北京醫院通過香港的華潤公司,從美國進口的,每批貨進口的時間不同。不是一個批號。可能顏色上有些不同,但是進來以後會經過藥物監定和檢定檢查,不可能有假藥或不純的藥。更不可能有毒藥。你吃的藥全部是經過這些檢驗手續,密封從北京帶來的。藥箱由護士們一同保管,取藥時要兩個人同時去取。她們兩個人,包括他們的家庭和社會關係都經過保健局、警衛局審查清楚,沒有問題才調來工作。她們工作上可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決不可能搗鬼。她們如果搗鬼,保健局和警衛局豈不是都有鬼了。」
江青說:「這話可是你講的,我沒有講這些。我看你是包庇他們,她們做了壞事,你不但不管,還要替她們辯護。我不同你辯,把汪東興同志請來一同講。"
汪東興一反以往與江對立的姿態,笑著說:」江青同志,有什麼事情要辦?「
江青說:「老汪,你是公安部副部長,又是警衛局局長,主席這裡的事情都交給你管,我可要領教一下,你手下的幹部,到底應該用什麼態度服務對象。」
汪又笑了笑說:「江青同志,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商量著辦,不要急。」
江青說:「老汪,我慢慢講,你們的這位大夫都頂來頂去,我還能急嗎?」
我剛一開口說:「事情是....」江青立刻插嘴說:「你不要再喋喋不休了。老汪,我剛才同大夫講,護士小姐的工作太差,洗澡的水溫度不好好調,安眠藥換了批號,也不向我解釋說明,這些難道不應該批評教育嗎?我向大夫訴苦,你是大夫,起碼也應該安慰病人啊。大夫倒好,一股勁教訓我,完全不把我看成個病人,大呼小叫,這是什麼態度?一點對待病人的同情心都沒有,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醫療工作者嗎?」
江青停下來,我又開口說:「事情的過程....」江青立刻又插嘴講下莊說:「醫務人員的根本職責是關心愛護病人,怎麼能同病人辯論?而且是盛氣凌人,難道真想讓病人精神上受折磨嗎?」
我又開口說:「江青同志....」沒有等我說出一句話,江青又大聲說:「你不要再辯了,停止向我爭論。」
這時我已無可奈何。我站起來,對江青說:「既然是談話,每個人都有說話的權利,不能制止、壓制我說話。不准許我講話,我沒有必要參加這次談話。」我鐵了心,不幹了。
我走出室外,將房門重重一關,轟的響了聲,我隱約聽到江青講:「你看,你看,當著你們部長的面,都敢這樣態度。」
我走出來以後,在院子裡走了幾圈,冷靜下來,心想,可不能吃眼前虧,要立刻同毛講講這個過程。在相互告狀這事上,毛往往是先入為主,他認為誰先將事情經過告訴他,誰講的就是真話,以後講的人,多半與事實有出入。因此我不能等待江青先去講。正在這時,衛士走來說:「汪部長和江青同志請你去。」我只好又走回3號樓大廳。
剛推開室門,江青看到我就說:「我已經同你們部長說了,停止你的工作,關你的禁閉。」
我說:「好吧!」我立即退了出來。事不宜遲,停止了工作沒有關係,如果關了禁閉就不好辦了。
我立刻走進一號樓,毛臥室旁的衛士值班室,衛士正在。我問衛士,毛醒了沒有。衛士說剛醒,今天睡得不錯。喝過了茶。
我走進毛的臥室。毛確實是閉著眼躺在床上。我走近床邊,叫了聲:「主席。」
我睜開眼,看到是我,說:「李大夫,怎麼樣,有什麼新聞沒有?」
我說:「有,江青停止了我的工作,還要關我禁閉。」
毛半欠起身,頭放在床欄上,拿起煙吸起來,說:「這麼厲害啊?怎麼起頭搞的?」
我告訴毛,自從給檢查身體以後,江對於醫生們說她身體已經基本恢復了,十分不滿意,拿護士撒氣。我向毛說:「她吃的安眠藥同你的完全一樣,怎麼會有鬼?」
毛吸了兩口煙,說:「我常說,江青這人有參點,第一是個鋼鐵公司,一點彈性也沒有。第二是個紙老虎,頂她一下,沒有什麼了不起。第參她是刀子嘴菩薩心。嘴上厲害,心裏還是好的。江青這個人就是不講道理。你告訴了我,就可以了。不要向別人說。我會同江青講。你先避開幾天,不要出頭露面,不給她點面子,也不好下台階。你同護士們說說,不要怕。」
我走入衛士值班室,江青正從正門走到毛的臥室。
隨後我休息了參天,正巧陶鑄請毛到佛山市去參觀,因為佛山是廣東省市容整頓最清潔的,燒瓷也很出名。毛告訴我,不要同他去了。以便向江青表示處罰過,就可以了結。
那天朱德要看電影,我隨朱在禮堂看了日正當中。我很喜歡那部電影。
第二天上午護士打電話來,說江青叫我去。我走到二號樓江的休息室。江青倒是改變了態度,叫我坐下,然後說:「我知道主席在他的醫療上相信你。你也不必這麼驕傲。主席昨天晚上讓我告訴你,好好安心工作,過去的就算了,要向前看。」然後又拿了一本內部參考說:「主席要你看看圈的這個消息。主席說,要注意國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