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農民工討薪方式繁多
年關將至,又到了農民工兄弟姐妹們返鄉的時候了,辛辛苦苦幹了一年,不管賺錢多少,怎麼說,也得趕回家與分別了一年時間的父老妻兒團聚幾天吧?於是,中國才有的春運繁忙景象又輪迴了。
每當這時節,城市要想把已拿到工錢的農民工留下來,那都不可能;然而,對於那些忙乎了一整年,到頭來卻討不回工錢的人們來說,城市想把他們攆走那也休想!於是,關於農民工討薪的各種傳聞,又開始出現在人們眼前。
一說到年關討薪,人們腦海中就會浮現出這樣一幕幕場景:
爬上十多層吊塔任你喊破嗓子,你不給錢就是不下來;聚集百十個兄弟包圍老闆,逼其還錢;給河神將軍塑像焚香殺雞祭拜,求其顯靈助討薪;挖坑「活埋」,以自虐的方式引起關注;聚集政府大門前,尋求公權力幫助討薪……。這些討薪手段還算溫和的,而持刀討薪、綁架討薪、服毒討薪,自殘討薪、自焚討薪等等魚死網破式的討薪手段,則顯得暴力味道十足了。
討薪「行為藝術」令人叫絕
然而,用「行為藝術」的方法,吸引市民圍觀,並製造出媒體紛紛報導的效應,然後索回其血汗工錢的討薪方式,則成為今年年關時節農民工討薪的一大奇觀,發生在深圳市街頭上的「裸體討薪」就是其中一例。可是,天寒地凍,脫光了衣褲站在凜冽的北風中,就算打動了人心要回了工錢,但身體卻受到了損害,這樣的「行為藝術」討薪,也未免有些不合算吧?是否有既做了行為藝術,又不傷害自己身體的討薪方式?有!展現在河南省會鄭州市街頭的一件「行為藝術」,就是其中之一。
農民工擺攤賣別墅
一月十三日,是個陰天,這天上午,寒風刺骨的鄭州某處鬧市街邊,幾名衣著單薄、頭戴安全帽、嘴唇凍得發紫的農民建築工,一字兒排開齊刷刷地蹲在地上。在他們的面前,放著兩塊KT板製作的展示牌,一塊是一幢未完工的別墅實景照片,另一塊則是用醒目的黑體字列印成的地攤「售樓廣告」。
在那塊白底黑字的「售樓廣告」上,赫然寫著「賣別墅」三個大字,下面就是非常具體的「別墅名稱」、「別墅位置」、「建築面積」、「價格」,以及「聯繫人」等內容;廣告正文的最下面,還有一條獨特的廣告語──「歡迎各路貪官前來購買」。
如果沒有這一條特扎眼的廣告的話,這個景象,人們完全可以把它當做一起房地產商新年突擊售樓的商業廣告行為噱頭看待。然而,正是因為有了它,這個行為,就變成了由「信陽一百多農民工」集體創作的一件行為藝術作品。
自德國當代藝術大師波伊斯發起並實踐「社會藝術」運動以來,他的「人人都是藝術家」、「藝術即生活」之藝術主張,便深刻地改變了當代藝術的走向。自此以後,用身體作為創作媒材,並直接與社會公眾發生藝術對話的行為藝術思潮,早就打破了藝術與生活、藝術精英與普羅大眾的邊界,從而使得當代藝術變成了無關審美趣味的「社會學」關照對象。當我們有了當代藝術的特定語境之後,誰敢說農民工不是藝術家?誰又敢說他們的行為藝術不是藝術?
農民工的訴說
當好奇的市民們紛紛前來圍觀這一怪異的「年關售樓廣告活動」時,其中一個農民工「藝術家」這樣告訴他們道:
「快過年了,父母老婆要吃飯,農村信用社貸款需要還,孩子上學需要錢。我們一百多個農民工辛苦一年多時間蓋起來的別墅,都是給有錢人住的,可我們卻連血汗錢都討不回來,不想辦法製造點轟動的事情,還能咋辦呢?再說,他們要等到七月一日再給錢,那七‧一前我們這些拖家帶口的農民工,沒錢該怎麼活呢?」
他的話音一落地,其他「行為藝術家」紛紛掉下了心酸的淚珠,於是,現場觀眾一片唏噓……。
蓋樓的,拿不回辛苦了一年的工錢回家過年;而三、四百平米的別墅,也並非是尋常小市民能望其項背的奢侈品;可這個國家真正有錢的主兒──「各路貪官」們,又何曾關心過這些底層的生存狀況呢?
批判醜惡現實的武器
行為藝術可以使種種讓人們普遍反應麻木的社會問題,再轉換為另一種敘述語言之後,得以被放大與陌生化,重新強烈地刺激人們的神經,最終激發人們去尋求解決社會問題的途徑;反過來,社會問題也可以轉換為一種藝術的表達方式,從而使得原來無關人間疾苦的藝術重新回到人民中來。
在艾未未先生用他的一系列行為藝術作品打破了藝術與生活之僵硬邊界之後,行為藝術日益變成為一種批判現實的強有力武器,並且在人民中間獲得了廣泛的認同與歡迎,以至於底層民眾紛然將它運用到自己的維權鬥爭中來。這就是行為藝術在一個沒有遊行、示威等公民自由的國家之所以特別受歡迎的合理性所在。
這一百多名討要血汗錢的農民工兄弟,巧妙地把一場極可能遭到武力鎮壓的維權鬥爭,換了一種藝術性的方式擺放到街頭上去,這樣做的好處,顯然是不言而喻的。然而,有個問題卻值得我們去深思:誰,把這些討薪的農民工兄弟逼成了「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