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開時間的裂痕,撿拾記憶的碎片,我發現,毛逝世那幾天我經歷的事,在我的記憶中竟是那麼深刻!
記得毛逝世的那天下午,突然,一個姓塗的社員從學校跑了出來,順著距我家屋前100米遠的大堤從西朝東跑,他邊跑邊揮舞著手臂,喊道:「毛主席死了!毛主席死了!」,我啊地一聲,告訴正在家裡的禾坪上幹活的母親,母親嚇得連忙用手摀住我的嘴巴,叫我千萬不要亂說,然後驚訝地望著那位社員。當時,在我家西邊棉田裡幹活的人統統抬起頭來,吃驚地望著那位姓塗的,有的人說,這姓塗的是不是瘋了?不一會兒,從四面八方先後奔出來五位黨員幹部來,他們不約而同地扑了上去,抓住那位姓塗的社員,反剪著他的雙手,有的還在喊:快拿麻繩來。那位社員辯解道「真的,毛主席是死了,我沒說錯,剛才在學校收音機聽到的!」,正當他們押著這位社員朝大隊部走去時,路上碰上了大隊的王書記,他邊走邊驚魂未定地說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毛死了,剛才收音機播放了,我還給公社打了一個電話落實了!聽到書記這一權威消息,大家啊地一聲,只聽見一位社員呼天搶地地叫道「這怎麼得了唷,毛主席要活萬歲的噠,怎麼他老人家喊走就走坎得啥!」隨著這聲淒厲的喊聲,許多社員竟放聲大哭起來,此時大地瀰漫在一片悲蒼之中!好像天就要塌了下來!即使在小小的我的心理,似乎可惡的美帝國主義、蘇修社會帝國主義馬上就要趁機打了過來,美好的河山就要被他們分割!那幾天,大家擔憂的也是這個,似乎中國人民就要回到那萬惡的舊社會,從此人民將吃二遍苦、受二遍罪!
正當大家沉痛在悲哀中的第二天,一位六隊的易姓社員被大隊綁了起來,身前掛著一塊牌子遊行,說他思想反動,對不起毛,因為,一位社員看到他是三代貧農,問他聽到毛逝世時他是否哭了,他竟說他的眼淚往上流!
在毛去世的第三天,我家接到噩耗,我外公逝世了!不!那時候地富反壞右及貧下中農家裡有人逝世不叫逝世,叫死了!偉人死了不叫死了,叫逝世!何況我外公家還是富農!那一天,舅舅家里許多人早就悲傷得哭的不行!快到晚邊,一個人來到我舅舅家,據說他是大隊書記,他告訴我那正處於悲傷中的舅舅,上面有指示,你家不許放鞭炮!不許敲鑼打鼓!因為毛死了!接到這樣的指示,我父親非常憤怒地對那人吼道,毛死毛的,我岳老子死我岳老子的,關你屁事!那人惱怒道,你是誰?!敢對毛不崇敬?!暴怒的父親吼道:老子根紅苗正!老子怕了你不成?!毛是人,難道老子的岳老子就不是人嗎?!你少在這裡混蛋!見到他們吵了起來,兩個驚慌失措的舅舅還有姨媽他們馬上把我父親架回屋子裡,連忙對那人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一定按你的指示辦!
幾天後,華國鋒上臺了,一切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