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出生的宋家第三四代
宋子文與夫人張樂怡有三個女兒:長女宋瓊頤,次女宋曼頤,三女兒宋瑞頤。
2000年在紐約第五大道孔家,香港商人李龍鑣先生(左一)攜夫人與孔令儀女士(左三)及丈夫黃雄盛(左四)合影(李龍鑣)(網路圖片)
1928年,宋子文的長女宋瓊頤出生在上海,「在我小時候,我們都是在家裡學習,我們沒有到學校去,請老師在家裡教,早上學英文,下午學中文。因為當時發生過小孩被綁架事件,我父親覺得太危險,就讓我們在家裡讀書、寫字。有時我們就在家裡的園子裡玩,出去時總有衛隊陪著,所以我父親也放心。」
宋瓊頤回憶,在她小時候,最遠到蘇州,南京也去過,「母親、妹妹一起,有秘書跟著,父親坐飛機,我們也坐飛機。」
1937年,9歲的宋瓊頤離開上海,先到香港,之後赴美求學。這以後,宋瓊頤跟家庭的聯繫大部分通過寫信,告訴萬里之外的父母她在美國的生活與學習情況,「一開始我們住在美國加州,一年後我們去了華盛頓,後來我進了華盛頓的教會學校,我們在華盛頓和親戚住在一起。當時,我的父母親大部分的時間在重慶。」
大約在1948年、1949年前後,宋瓊頤曾回過一趟中國,她依然記得,「在南京的路上drivingjeep(開吉普車)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那時南京的路上車不多,而且路很寬」。那時她還不到開車的年齡,也沒有駕照,她顯然膽子不小。
「有趣」,是宋瓊頤評價一件事情時很習慣的用詞,她的言談中常常是上海話夾雜英文,在出席公共場合時,妝容整齊,姿態雍容,在空檔間也不忘讓兒媳幫忙補搽口紅。她還記得她從小就背過《長恨歌》,但是,裡面的內容,她並不怎麼記得了。
「我的父親就喜歡看書,尤其是歷史書;他偶爾到外面散散步。他年輕時在上海,有時到虹橋路騎騎馬。在我小時候,父親很少在家裡跟我們談及政治。他做的事,他從來不在家裡談。」宋瓊頤這麼說。
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宋子文的三個女兒相繼出嫁,並生兒育女。
1952年,24歲的宋瓊頤嫁給了馮彥達,從那時開始,她被人們稱為馮宋瓊頤(LauretteSoongFeng)。馮彥達是上海永安公司創辦人郭彪的外孫,其父馮執正為宋子文青年時代的朋友,曾任駐德國漢堡領事、駐荷蘭阿姆斯特朗領事,抗戰時期先後出任中國駐印度加爾各答總領事、駐美國舊金山總領事,1945年8月底起馮執正任駐墨西哥大使。
宋瓊頤的長子馮英翰曾告訴記者,他的父親馮彥達先是在加州大學伯克萊分校取得經濟學學士學位,其後在斯坦福大學取得商業管理碩士學位,「我父親的第一份工作是做市場營銷,後來他開始從事投資銀行的工作,這使得他成為一名股票經紀人。在我的外祖父宋子文去世後,我父親幫助宋子安打理位於美國三藩市的廣東銀行業務。2004年,我父親因癌症去世,他葬在芬可利夫墓園。」馮英翰回憶。
而在宋子文的小弟宋子安的兒媳宋曹琍璇的記憶中,馮彥達總是「非常喜歡講笑話,平易近人,看來書卷氣重,很瘦。我每次見面都會問他,‘你為什麼身材保持得這麼好?’他說,‘我有獨到之處’。Laurette告訴我,當她先生過世時,她都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而宋子文的次女宋曼頤嫁給了余經鵬,余家為新加坡華裔。「余家是做中藥起家的,也擁有百貨公司。」宋曹琍璇介紹。
而宋子文最小的女兒宋瑞頤,則嫁給了ArthurYoung,楊家為菲律賓華僑。
宋子文的三個女兒一共生育了9名外孫(女),其中,宋瓊頤育有兩子馮英翰與馮英祥,宋曼頤育有一子二女,宋瑞頤則育有二子二女。
「在我5歲之前,母親常跟我們講中文,到美國的學校上學以後,我的中文就‘丟’了。」馮宋瓊頤的長子、57歲的馮英翰,是完全的美式舉止,偶爾會吐出「中國」、「你好」幾個簡單的中文詞語,常常會將「5歲」習慣性地稱為「5年」。
1975年,馮英翰畢業於喬治?華盛頓大學,主修新聞學,「我之所以選擇新聞學,是因為上世紀70年代《華盛頓郵報》有兩名記者鮑勃?伍德沃德和卡爾?伯恩斯坦報導了著名的‘水門事件’調查,使尼克松總統被迫辭職,讓該報飲譽全美,這讓我印象深刻。他們其中一位直至現在仍在《華盛頓郵報》任職。要知道,在我們的大學時代,每一位新聞學院的學生都想為《華盛頓郵報》服務。我想成為一名記者,我也喜歡問問題。」
這在本科畢業之後,馮英翰進入位於華盛頓的美利堅大學攻讀碩士學位,1977年碩士畢業後,馮英翰在位於新澤西的《明星記事報》從事了7年的媒體廣告相關工作,其後擔任華盛頓郵報媒體集團經理。
1997年,馮英翰與林向陽結婚,他們的兒子馮永浩今年12歲,女兒馮永寧今年10歲。馮英翰的一雙兒女基本上每個禮拜六都要到美國的中文學校學習3小時中文,從上午10點一直學到下午1點。
「馮英祥跟隨了父親的腳步,他也繼承了外祖父宋子文對金融的興趣」,馮英翰這樣介紹他的胞弟馮英祥。1975年,馮英祥就讀於賓州大學時,他的外祖父宋子文業已辭世。那個時候,馮英祥開始對外祖父宋子文的歷史感興趣。他於是選擇攻讀政治學,這或許是「受外祖父的影響」,後來他這麼總結道。
馮氏兄弟待人接物,態度異常謙遜。與父親馮彥達相似,54歲的馮英祥選擇從事與銀行相關的理財投資規劃,後任瑞士信貸集團美國私人銀行部執行長,「算是子承父業。」宋曹琍璇介紹,跟外界想像的不同,馮英祥跟他的父親並不在同一家銀行任職,而是依靠自己的奮鬥。
「我在賓州大學讀書時,專門學習過3年多的中文,所以能講一點點。」馮英祥告訴記者,他的中文程度只限於簡單交流,但跟哥哥馮英翰相比,已經好了很多。馮英祥與他的夫人馮陳慧兒曾是賓州大學同學,「現在我們的小孩都在努力學習中文。」馮陳慧兒說。
在2006年的夏天,馮英祥與他的兩個兒子馮永康與馮永健曾特地趕赴上海參加「宋子文與戰時中國」學術研討會,該研討會是復旦大學與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院兩大學術機構的首次合作。一個細節是,當時馮英祥父子三人全程都戴著同傳耳機,很認真地做筆記,聽取每位學者的發言。
宋孔家族皆單傳
在宋曹琍璇看來,按中國傳統講法,宋家並非子嗣眾多:宋子文的大弟宋子良與夫人席曼英只育有獨生女兒宋慶怡;宋子文的小弟宋子安與夫人吳其英生有兩個兒子宋伯熊與宋仲虎,長子宋伯熊住在紐約,主要從事財經管理,只育有一個女兒;次子宋仲虎跟宋曹琍璇育有一男四女共五個孩子。
「我只有一個兒子CharlesSoong,中文名字叫宋元孝,如果按中國人的講法,宋家只有我先生兩兄弟和我兒子一共三個男生。所以,宋家、孔家現在是單傳,現在壯丁最多的是蔣家。」現身公眾場合的宋曹琍璇,總是光彩照人,言談風趣,自是矚目焦點。
宋曹琍璇對於她的獨子宋元孝並沒有特別的期盼。作為一名基督徒,她只希望兒子成為一個快樂的、盡責任的人,「平安度日,每天均有喜樂在心」,「成就對我來說,好像過眼煙雲。」
在她看來,孩子們是否一定要進美國名校,這也要看孩子們自己的興趣。宋曹琍璇並不鼓勵孩子們從政,孩子們也完全沒有從政的念頭,比如,宋元孝在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學的就是比較文學,「馬英九有段時間那樣被醜化,我都覺得他的人格被屈辱。政治圈非常醜惡。」
宋曹琍璇的五個孩子都是在美國長大,對於他們而言,中國是遙遠的一個名詞。在孩子們很小時候,宋曹琍璇就告訴她的孩子們,「中國是一個大國,是你們的祖國,全世界有四分之一的人是中國人。」她讓孩子們從小就去海外的中文學校唸書,儘管他們從小會寫自己的中文名字,但目前的中文程度僅限於「在點菜時認得魚、雞、蝦而已」,「中文不是很好學的,所以每個孩子每禮拜六上中文學校時,都哭哭啼啼。他們覺得:為什麼要學中文?!在美國,我根本用不到中文!」
但宋曹琍璇的兒子宋元孝和她的二女兒都積極學習中文,「他們當時不懂,可最近幾年中國經濟起飛受到全世界矚目,我的孩子常很感慨地說,‘那時沒把中文學好,太糟糕了!媽媽,我應該常到中國看看’。他們現在突然‘覺醒’他們是中國人,應該會講、會寫中文。」
就孔家而言,孔祥熙有兩子兩女,最為外界所知的是長女孔令儀,而孔令儀還有其大弟孔令侃、妹妹孔令偉、小弟孔令傑。
但歲月更替,在所難免。1992年,76歲的孔令侃去世;兩年之後,75歲的孔令偉去世;1996年,75歲的孔令傑去世。孔令傑唯一的兒子孔德基,出生於1964年,以前住在美國得州。孔德基也是孔祥熙唯一的孫子,目前負責管理孔家財產,他一直在學校進修,又去學中文,因為「他們家產業蠻多,孔德基也蠻忙,孔家財務很多是中文記載。」宋曹琍璇介紹。
就蔣家而言,蔣緯國有兒子蔣孝剛;蔣經國的三子蔣孝勇與蔣方智怡有三個兒子蔣友柏、蔣友常、蔣友青,蔣經國的次子蔣孝武的兒子蔣友松、女兒蔣友蘭近年也漸被媒體曝光,蔣家第四代看來人丁興旺。
「這些孩子都不錯。蔣孝剛是律師;蔣友松蠻腳踏實地,他在美國自己創業,主要做電腦方面的高科技產業;友蘭在香港也做得不錯。友常大概是這些孩子裡最平易近人、也最誠懇的,他和哥哥友柏一起創立橙果設計公司;友青小時候,常在我家住,因為他爸爸生病了,他媽媽要陪他爸爸看病。」宋曹琍璇說。
而目前蔣家第四代後人,無一人從政。宋曹琍璇很能理解他們的選擇,「在大環境裡,大家還是用異樣眼光看蔣家,這些孩子很怕人家用異樣眼光看他們。他們現在都能擺脫束縛,活出自己的天地。」
「希望一切靠自己」
「在美國,沒人知道SoongFamily(宋家),我不覺得我來自一個特殊家庭。」在馮英翰看來,他們兄弟如今的事業皆緣於自身努力,「並不是因為我們來自宋家,就能享有某種優待。我想,我的外祖父宋子文也希望我們一切都能靠自己。」
而宋仲虎的父親宋子安去世時,宋仲虎剛從哈佛大學MBA畢業。在宋曹琍璇的眼中,她的先生宋仲虎「完全沒有一點紈絝子弟的樣子」,「在這個家族長大的孩子,在他們小時候,都有一段非常寂寞的時光,父母都在為國家奔波,我公公就常常不在家,在家的時間也都在應酬,他們要接待外交官員。那時臺灣非常窮困,那些人過來,我公公要幫他們張羅吃住、交通。」因為當時父親宋子安常去臺灣,宋仲虎後來還常常跟他的孩子們講述這段經歷,感嘆,「我在小時候都懷疑:我的父母親愛不愛我?我覺得他們最愛的是一個我看不見的臺灣。」
宋曹琍璇祖籍湖南,長於臺灣,父親是一位軍人。在臺灣念完大學後,主修土地資源的她又在美國取得企業管理碩士學位,之後在一家假日旅館實習,她與宋仲虎很「巧合」地相識,當時宋仲虎做礦泉水生意,正處創業期,已7年了,「他那時認為,水在未來世界會被污染,一定要喝瓶裝水。尤其他到歐洲後,看到大家都喝瓶裝水,30多年前,他就在美國設立一個礦泉水公司賣瓶裝水,很可惜,那時沒人喝瓶裝水。我聽說有個男生做瓶裝水生意,我想,他一定是腦子燒壞了,誰會喝瓶裝水?」因為畢竟那是在美國,自來水一打開就可以喝。
有一天晚上11點,曹琍璇當班,宋仲虎進來賣水,他們相識。後來宋仲虎告訴她,「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會是我太太。」
宋仲虎從小就是蔣介石與宋美齡很喜歡的一個外甥,「每年寒暑假,他都去臺灣,蔣公非常喜歡他,蔣公曾給我先生在一些照片背後寫,‘你走了以後,我很寂寞,我希望你早點來陪我,我一個人獨處,思念你們非常深’。」在宋曹琍璇看來,諸如此類的言辭,有超越旁人想像的感性。
在宋曹琍璇眼中,一直在美國長大的宋仲虎為人極其低調,即便當年在跟她交往時,宋仲虎也從未提過宋美齡,「美國小孩沒有背景觀念。一直到他跟我求婚,我希望他跟我回臺灣見我父母,他才說:可能有點不方便,我姑媽是你們的‘第一夫人’。我還不明白,因為那時是蔣經國做‘總統’。我的父母親知道以後反而反對(這門親事),他們覺得對女孩子來講,嫁進大家族壓力太大,勸我最好不要」。
1982年,宋仲虎與曹琍璇結婚,「別人講,我和他是兩個快樂的單身漢,住在同一屋檐下,卻生了5個小孩。讓我們溝通的基礎是《聖經》。」
上世紀70年代,宋仲虎創立一家礦泉水公司。後來,宋仲虎的這家礦泉水公司曾在加州西岸有75%的市場佔有率,成為美國礦泉水界的元老。
「我先生一直是所謂走先鋒路線的人,他現在又在做功能飲料。」在宋曹琍璇的印象中,先生宋仲虎是一個「非常腳踏實地的男人,忠厚老實,完全沒有優越感。」
父親從小教誨曹琍璇,「要愛國、愛民族,成為一個中國人要落葉歸根,要記得自己的國家。」「幸好他娶到我」,宋曹琍璇剛參加泛藍工作時,先生宋仲虎常有不解,「但自從家族檔案開放後,加上臺灣這幾年來政治上的不穩定,他也開始有份憂慮。」
在宋曹琍璇看來,在宋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業,不管成功、失敗,他們都很願靠自己的能力謀生,「尤其我們到了海外後,我相信沒有一個人有錢到可以吃幾輩子。我們家族好像沒有一個人不用做事,孔大姐(孔令儀)也有她家庭責任,她以前要陪她母親,後來要照顧蔣夫人,所以她不能到外面做事。」
宋曹琍璇沒去外面工作,是因為有5個孩子需要照顧,但她自認跟美國一般的家庭主婦沒有不同,「我在生活中、在孩子的學校做義工,回家教養孩子,有需要時我也陪先生做社交等工作。」
小時候,宋曹琍璇的孩子就知道自己來自SoongFamily(宋家),看到蔣夫人邊上有侍衛、有那麼多隨扈人員。他們覺得很奇怪,就問母親宋曹琍璇,「姑婆到底在做什麼?」
「孩子們以宋家為驕傲,可他們出來時完全跟別的小孩一模一樣,我們從來沒有特別講,‘你們是不同的’,因為我覺得,一個人有這樣的壓力,會不健康。」宋曹琍璇認為。
在她看來,宋家的孩子身上從來沒有所謂光環,「我們長輩應得的榮耀,屬於長輩。如果今天我們靠著一個宋家的名去享受特權,不公平,那是一種虛榮。」
家族聯繫順其自然
在宋曹琍璇的印象中,在美國大家都很忙,家庭聚會一般選在一些節日,比如,聖誕、新年或她先生的60歲生日之際等。
宋美齡在世時,蔣、宋、孔家常聚,「蔣夫人是長輩,所有人都聽她的,她是很虔誠的基督徒,在宗教節日、她生日時,我們都會去紐約看她,大家一年總有好幾次聚在一起。那時蔣夫人已年邁,最盼望熱鬧,所有親友聚在一起,是她最高興時。蔣夫人喜歡小孩,而我是擁有最多小孩的一個媽媽,她常要我把孩子帶到她邊上。」
在宋美齡晚年,家人對她每次的生日都很珍惜。宋曹琍璇與蔣方智怡會合,往往在宋美齡生日前或後一星期的週末,為她做場僑界壽筵,邀請僑胞相聚,這樣直至宋美齡106歲時,「每次都爆滿,票都不夠賣,賣票所得款項用作公益事業。」
歲月輪迴,分別總是在所難免。宋家六兄妹中,最早辭世的是小弟宋子安,1969年2月25日,因腦溢血,62歲的宋子安不幸在香港病逝;1971年4月25日,77歲的宋子文在美國猝然辭世;1973年10月,84歲的宋靄齡病故於紐約;1981年5月,88歲的宋慶齡病逝於北京;1987年,88歲的宋子良在紐約辭世;2003年10月24日,106歲的宋美齡離世。
宋美齡過世後,孔令儀一度成為蔣、宋、孔三個家族中最年長的長輩與核心。宋家成員在美國主要分布在紐約與三藩市兩地,家住三藩市的宋曹琍璇一家以前常去紐約看望蔣夫人。在孔令儀生前,她過生日或過年、過節時,他們一年也去三四次紐約看孔令儀。每次去紐約時宋曹琍璇也總會打電話給宋瓊頤,大家見面,「一般來講,我們家族還是以長者為中心。以前總會為了老人家聚,好像現在聚的時間沒有以前多了。」
孔令儀的先生黃雄盛曾是空軍上校,也曾任蔣介石的英文秘書,比孔令儀小三歲,兩人感情一直篤厚,「黃雄盛先生的去世讓令儀情緒很低落,因為一路走來,令儀都是依靠她的先生。」與孔令儀相交多年的香港商人李龍鑣先生曾告訴記者。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