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省農村信用社聯合社9月23日下午召開領導班子擴大會議,通報了該社黨委副書記、副理事長、主任袁衛亮非正常死亡,是由於患抑鬱症,近一個月病情加重,溺水死亡。它同時強調,袁生前病情不為組織與同事掌握。
一個「抑鬱症患者」的理由就可以將事件背後的「秘密」一筆勾銷,而「袁生前病情不為組織與同事掌握」,又將「組織」責任撇得一乾二淨,假如官員是因畏「罪」自殺,則死者家屬也得其所了,可謂皆大歡喜,何其妙哉!
這是最新一例官員因「抑鬱」自殺事件。在河北省邯鄲市邯山區區長張海忠死亡案發生後,財新網曾經做出一份不完全統計,總結出一條「規律」,凡是官員自殺身亡的,「有關方面」多給出死者「患抑鬱症」的解釋。民間盛傳「自殺官員多抑鬱,上訪群眾都神經」。由此顯示公眾對這一解釋並不相信。
事實上這樣的解釋確實經不住推敲,且不說官員自殺多「患抑鬱症」,過於巧合,單論為公眾所熟知,在坊間流傳甚廣的張海忠死亡案,就頗多蹊蹺和破綻,從他自殺現場的圖片及相關細節來看,沒有人會認為他是自殺的,並且顯然在其背後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有關部門按照「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邏輯,硬說成自殺,很有「指鹿為馬」的味道。公眾除了默認官方的解釋,對此毫無辦法。
這就是中國的社會現實:一個並非民眾選出來的政府,可以完全不必對民眾負責,民眾既無知情權,也無監督權,即使明知「有關部門」弄虛作假,也沒有任何管道瞭解事實真相。監於此,唯有極少數例外發生,才有可能從嚴密封閉的城牆內窺探一二真實情形。
《南方都市報》記者紀許光就幹了一回這樣的事。他吃了熊心豹子膽,把河南洛陽市公務人員「禁室培欲」案掀了個底朝天,讓全天下見識了在當今中國、當今中國的公務人員裡,還有這等人、這等事存在。早在9月初,「禁室培欲」就已案發,但如此重大的案件,公眾竟然對此一無所知,消息被完全封鎖住了。可以想見,在公眾不知情的情況下,它會如何「暗箱操作」地結案,以達到「社會和諧」的目的。
「禁室培欲」案真正令人深思之處不在於案件本身。不管是在中國,還是在外國,這樣的案子都可能無法完全避免,有關它的討論乃至於採取相應措施盡力杜絕此類案件固然十分重要,然而除了案件本身對公眾心理形成強烈震撼之外,更加難以置信的是官方對此案的態度,案件曝光前秘而不宣,案件曝光後,派人嚴厲指責記者「侵犯國家機密」,並事實上對記者的人身安全構成了威脅。難怪記者要連夜逃亡,家人馳驅接應,並十分搞笑地攜了一把鏽跡斑斑的刀給記者防身了。這位記者對此自我解嘲說,「面對早上來者扣過來的‘侵犯國家機密’,這塊廢鐵,真能保護我們嗎?」
這也是我們要問的,當一個人民政府把人民當作敵人,而不是當作自己所效力的對象的時候;當一個自稱要創造條件讓人民監督的政府把新聞記者當作敵人,而不是當作良師益友的時候,當他們出於善意的目的,質疑所當疑者,並盡力尋找真相的時候,我們的有關部門卻搬來貽笑大方的「國家機密」和子虛烏有的「抑鬱症」來搪塞公眾,堵住公眾的嘴,這樣猶嫌不足,還要對追求事實真相的新聞記者進行人身威脅的時候,我們恐怕除了噤若寒蟬之外,別無選擇,或者要做好當「烈士」的準備。
一個依靠公眾犧牲當「烈士」換來真相的社會是什麼樣的社會?而正是真相,將官員溺死案和這位逃亡的記者聯繫到了一起。有關部門是為了掩蓋真相,給出了死者患抑鬱症的解釋;同樣,也是為了永久地掩蓋真相,企圖逼迫記者「聰明地」退出他們正在玩的遊戲。——幸好,今天的社會有了網際網路這樣難以完全杜絕的輿論監督工具,否則他就得認栽了!
紀許光就是冒著當「烈士」的危險來揭示出「禁室培欲」案真相的,如果不是他的介入,這一案件或許永無見天日的一天,而洛陽市也將永恆地一派和諧景象。而所謂的「和諧社會」,難道就是要藏污納垢,將一切罪惡和黑暗遮蔽在其濃厚的迷霧之後嗎?這恐怕違背了當初提出「和諧社會」的良好初衷。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