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魯塞爾可以隨時隨地遇到形形色色當地名人。我在去書店時碰到當時任副首相和司法部長的女士在逛商店,其實不是逛,而是她在中午吃完飯經過那裡,看櫥窗裡的高級時裝,一番若無其事的樣子,即使在電視鏡頭的官場上,她也不曾有過趾高氣揚的神志。
我也在布魯塞爾市中心碰到過曾任歐盟委員會主席的盧森堡人桑特和比利時政界另一位名人路易米歇爾。米歇爾也曾在內閣中多次權傾一時,最後在歐盟中負責各國事務,他身材高大魁梧,有禮而謙和,和他交談像面對老朋友嘮家常。在布魯塞爾街頭擁擠的行人過客當中,也有講世界任何一種語言的老老少少,不過給我印象最深的是讓保羅。
讓保羅大約五六十歲,經常旁若無人的高聲唱著他自己才明白的歌曲,手裡拿著一罐比利時啤酒,搖搖晃晃,有時自言自語和他熟悉的人打招呼。市中心的商人和攤販從來不注意他,因為工作的忙碌或司空見慣也!
有一次,讓保羅走到我面前,奇怪地和我說,你是我的恩人哪!我們不是在巴黎埃菲爾鐵塔見過嗎?我那時需要錢,你就給了我,中國人真好啊!我想他是認錯了人。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他叫讓保羅,是當今的保羅三世。說完,他開懷地哈哈大笑起來。因為當時保羅二世這個波蘭人還在梵帝岡當教皇。
讓保羅週末經常出現在市中心大廣場和阿高哈小廣場,那時總是遊人如織。他自得其樂地喝著啤酒,手舞足蹈的唱著。但是他的神志從來都是清醒的,沒有爛醉如泥的時候。
我問他住在什麼地方,他說住在街上,我又問他陰天下雨怎麼辦,冬天下雪天冷怎麼辦?讓保羅說他已經習慣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沒有問題。布魯塞爾無家可歸的人不少,有的還帶著相依為命的狗,社會組織經常給他們免費餐飲,還有愛心飯店,天冷的時候,尤其是到了冬天最寒冷那段日子,社會救助組織和當地政府就會派車緊急安置街頭露宿的閑漢,以防這些人凍死在街頭。但是太陽一出來,這些人又跑出來坐在牆根,旁邊還依偎著狗。
但是保羅三世從來都是搖搖晃晃一個人,還拿著剛買的罐裝啤酒遞給相識的人。
我和他閒聊時問他為什麼不住在居室內,他說他就喜歡在街頭露宿,住在室內渾身不舒服。
讓保羅自然也有過一次婚姻,他有過一個女兒,含辛茹苦和他和太太把女兒撫養成人,女兒婷婷玉立,被視為掌上明珠,但這個女兒卻死於一場車禍。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們夫妻接受不了,他們也就離婚了。讓保羅也丟掉了工作,後來他太太還得了重病。讓保羅也同樣動大手術住院,體質大不如前,他的窘境使他一貧如洗,囊中羞澀。按照比利時的社會制度,他是可以有基本的社會最低保障的,有房住有飯吃也有醫療健康條件的提供。但是讓保羅受不了許多規矩的束縛,他喜歡跑到街上。街上巡邏的警察就有他的一個弟弟。他說他弟弟衣冠整潔地穿著警服和同事經過時,非常難為情。有一段時間,我突然看到讓保羅也穿戴的衣冠整齊,還刮了鬍子修了面,頭髮也理過,煥然一新。我問他為什麼有這麼大的變化,是不是參加洗禮和彌撒了?他哈哈大笑地說他是保羅三呀!然後認真地說他弟弟重新幫他從頭到尾填寫了申請表,租了公寓的房子,讓他規規矩矩住在居民區過常人生活,還盛情去閑坐。無暇光顧保羅三世宮寢,還是在街頭見到他的身影。
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讓保羅又出現在街頭,一如既往,手舞足蹈自得其樂地唱著,手裡拿著一罐啤酒,比利時啤酒和巧克力全球馳名,讓保羅喝什麼吃什麼應當不成問題。
我問他住處如何,他回答說住不習慣呀,又跑了出來,還是白天在太陽下,晚上露宿街頭。我說你弟弟不管你了嗎?讓保羅說他弟弟很生氣,管不了他的起居,他弟弟有自己的一家,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工作很忙碌,保羅的行為讓他弟弟非常頭痛又無可奈何。
豈止他弟弟,面對因為許多社會原因和個人原因,成群結隊的閑置街頭的讓保羅們,讓政府部門無可奈何,所幸各種社會慈善機構在全力幫助觀注他們,好像天堂就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