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這個寒冷的冬天,毛澤東對文革的發展趨勢發出最新最高指示:「1967年將是全國開展階級鬥爭的一年。」他73歲生日那天,用洪亮的聲音說:「祝展開全面內戰!」隨之,暴力行為不斷蔓延,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殘忍行為使許多地區血流成河。由「文化大革命」發展為「武化大革命」。其理論支柱就是毛澤東的「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軍隊支持的就是「左派」,是「革命組織」,不支持的當然就是「保守派」,是「反動組織」。康生、江青等人又提出「武裝造反派」,指示部隊「必要時可發槍自衛」。
軍隊「支左」——給「左派」發武器「文攻武衛」。《中國「左」禍》列舉了很多著名事件。其中:1967年1月新疆石河子事件,打死24人,打傷74人,事後雙方又互抓對方人員施以酷刑,甚至將女青年衣褲脫光曝屍。1967年5月,廣西兩派組織武鬥,僅「四.二二」一方就被打死1340人,被俘6445人,另有2500名被捕,後這批俘虜被押出來時又當場槍殺26人。加上攻擊方的損傷,總死亡人數達1470人,被俘8445人;燒燬房屋2820多間,面積達46萬平方米,使10000多戶50000多居民無家可歸,國家財產損失6000萬以上。湖南道縣還放出了殺人「衛星」。1967年8月到10月,歷時66天,所謂「貧下中農最高法院」宣判殺死4193人,另有326人被迫自殺。道縣所在的零陵地區殺人「成績」也可觀,非正常死亡9093人,其中被殺7696人,被迫自殺1397人,致傷致殘2146人。其中被殺的未成年人826人,最小的僅出生10天。殺人的手段有:槍殺,刀砍,沉水,炸死,投消水洞,活埋,打死,勒死,燒死,摔死。
山東郯城一次武鬥,一方打死對方18人,還將死者掛在樹上練習打靶!我們四川當時有兩支駐軍,各支持一派,兩大派都有槍炮,想起那內戰的慘烈就不寒而慄!我的故鄉是一個山區縣,武裝部的部長和政委各支持一派,兩派都武器,全縣都是戰場。這派佔上風抓住對方的人即就地正法,另一派佔上風又瘋狂地報復對方。到底死傷了多少無辜?沒有人說得清楚。相比之下,倒是我工作所在縣比較幸運。武裝部先說甲派是「革命造反派」,支持他們成立了一個革命委員會(黨史稱其為「前革委」),把乙派打成「反革命」,給以鎮壓;後又說乙派是「革命造反派」,支持他們砸爛了「偽革委」成立了另一個革命委員會(黨史稱其為「後革委」),乙派掌權後又狠鬥甲派的「壞頭頭」。好的是只有一派掌權,一派有槍,真槍實彈的大仗始終打不起來。所以,冤死鬼相對要少一些。更慘的是,還有軍隊直接參與派性鬥爭,鎮壓赤手空拳的群眾。1967年8月28日,寧夏青銅峽的軍隊對群眾開槍,當場打死101人,打傷打殘133人。康生還稱「這是革命行動」。
即使不參加任何一派組織,也難躲過那場劫難。1968年初夏,旅大市近郊某縣武裝部副政委王立龍在欒家大隊籌備「活學活用」講用會,突然下令把一個忠厚的農民許家長拉來交待問題。徐反覆說他是貧下中農沒有問題。結果被打得不省人事,又以大隊「農代會」的名義判處「反革命分子」許家長有期徒刑十年。許家四處上訪,得到的答覆是:「要相信新生的革委會」。迫害連續不斷,又誣其女兒施「美人計」與大隊支書勾搭。7月15日,許家老少七人全部被迫自殺。他家牆上留下兩個大字:屈死!
連國家主席都被活活整死,草菅人命就不足為奇了!究竟有多少人死在紅衛兵的皮鞭下?有多少人在武鬥中斃命?有多少人含冤自殺?有多少「反革命」被處極刑?又有多少無辜者被拘押囚禁、被強制勞動、被流放?最高人民法院院長江華1980年9月20日向全國人大的報告說:文革中經過法律手續錯判的「反革命」案件有17萬5千多個、18萬4千餘人。另據最高人民法院黨組估計,1966——1976年各級法院判處的反革命案犯約佔全部被判處案犯的28%。據戴煌說,從1978年以後的短短三年中,全國對「集團」的和個人的冤假錯案已平反的就有300多萬件。我國在文革中非正常死亡人數,未見官方公布。胡平在一篇文章中說,保守估計在172萬以上;《人民日報》上有一篇文章提到,不會低於200萬;一個外國人寫的書中透露,文革中喪生的數目大約773萬。1980年義大利女記者法拉奇向鄧小平求證。鄧說:「永遠統計不了,因為死的原因各式各樣,中國又是那樣廣闊。總之,人死了很多。」戴煌在《胡耀邦與平反冤假錯案》中列舉了很多令人不忍卒讀的案例。有一個人不過說了「江青憑什麽當中央文革的負責人?」「早請示,晚匯報,像唸經似的,這是搞迷信,很庸俗!」就被判了死刑。有一個人響應號召,「狠鬥‘私’字一閃念」,說了一些心裏話。他說,對毛主席在反右中說的「引蛇出洞」「陽謀」等等,一度不理解。竟也被開除黨籍,判刑15年。有一個人喊了「反對個人迷信,反對個人崇拜」的口號,要求「江青還我八億人口的文化生活!民族文化,傳統文化,必須恢復!」也招來殺身之禍。在毛澤東眼裡卻是「形勢大好,不是小好,整個形勢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他給江青的信中非常自信地說:「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過七八年又來一次。」
反右運動已經夠「左」了吧?隨後又來反右傾,大躍進,刮共產風。劉少奇所推行的「桃源經驗」本來就夠「左」了,但還是一再批他「形左實右」;在「左」到登峰造極的文革中,毛澤東還連續不斷地發出「最新最高指示」把反「右傾」推向高潮。就連「左」得可愛的林彪敗亡後,有人說林彪是形「左」實右,毛澤東則給予糾正:林彪不是「左」的問題,也不是右的問題,而是極右的問題。根據毛澤東的指示,舉國要批判林彪的極右實質。粉碎「四人幫」後的1977年2月,經中央主要領導人批准決定,兩報一刊發表文章向全國提出嚴正聲明:「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我們都堅決擁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都始終不渝地遵循。」3月,華國鋒、汪東興在中央工作會議的報告中說:「四人幫」的路線是極右,而不是極「左」。華國鋒在會上提出:「要鞏固和發展‘文化大革命’的成果。」他們還是認為「左」得不夠。中共黨史上危害最烈、延續時間最長的一次「左」禍,直到1977年8月召開的中共十一大才宣告終結。但其《新聞公報》仍強調:「我們這次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必將作為無產階級專政歷史上的偉大創舉而載入史冊。」難道他們不知道由於一「左」再「左」,國人遭到了多麽深重的災難?中國在國際上陷於空前孤立的境地,被指責為「不講文明的國度」、「野蠻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