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9日,四川省地震局主辦的四川防震減災信息網上為阿壩州馬爾康縣梭磨鄉馬塘村將要發生大地震闢謠。(網路截圖)
如果問:中國社會當下最為氾濫、最令公眾深惡痛絕的現象是什麼?那麼,十之八九的人恐怕都會回答:作假!
不錯,作假。從假煙、假酒、假奶、假藥到假唱、假摔、假打、假做作;從假論文、假文憑、假指標、假數據、假評比、假判決到假仁、假義、假正經、假廣告、假宣傳,何物無假?何事無假?何處無假?就連很有幾分神聖的處女膜,和同樣很有幾分神聖的官員學歷,都有假的!
作假氾濫到了如此地步,可謂觸目驚心,古今中外罕有,它讓我們每一個人都心生惶恐,感到防不勝防。因為一不小心,你的孩子就可能成為結石嬰兒或大頭寶寶; 一不小心,你的父母就有可能喝下假藥,命赴黃泉;一不小心,你多年的積蓄就可能被假公司的假廣告騙走;一不小心,你的人生就可能被假公僕的假宣傳誤導....
作假的氾濫,破壞了人與人之間起碼的信任,導致相互猜忌;作假的氾濫,摧毀了傳統的道德根基,讓好人學壞,壞人無所顧忌;作假的氾濫,使得政府的公信力嚴重受損,動輒引發公眾的質疑。一句話,作假的氾濫,使社會陷入了一場深刻的誠信危機和道德危機。中國社會如果走不出這一場危機,那麼關於未來的一切美好憧憬,都將只是一種夢幻而已。
那麼這場誠信與道德危機,它是如何醞釀成的呢?這種造假作假的風氣,它究竟起於何時?它的源頭究竟在哪裡?
有人說,這是改革開放實行商品經濟以後,人們為了追逐金錢,為了追逐利潤,造假作假之風才興起來的。
這種說法正確嗎?當然不正確。因為首先,商品經濟並不必然導致作假的氾濫。中國歷史上曾多次出現過商貿繁榮的時代,但大多數人奉行的卻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買賣公平,童叟無欺」的經商準則。在國外,當今幾乎所有的發達國家,實行的都是商品經濟,但卻沒有哪一個國家刮起過如此猛烈的作假造假之風。
其次,中國改革開放後實行的商品經濟,雖然確實為作假的氾濫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市場空間和利益驅動,但檢點中國當代史你就會發現,改革開放以前的中國社會,早已不是一個講誠信重操守的良民社會,而已經是一個幾乎人人公開說假話的社會,已經是一個假、醜、惡盛行的社會,只不過那時的商品經濟已幾乎被鏟除殆盡,所以轟轟烈烈的作假造假,只在思想政治領域盛行(按:中國傳統的道德良知在中共的許多運動下,被催毀的只剩假、惡、鬥)。
所以說,中國當代的作假造假之風,完全可以追溯到一個更早的時期,而在那以前,中國曾經是一個充滿了虔誠、敬信與理想主義的國度。
1957年的整風與反右運動,領導人運用精心設計的「陽謀」,先鼓勵發動大家講真話,講心裏話,然後進行清算與鎮壓。在一個文盲人口還佔大多數的國家,那一場運動一舉就誘殲了近百萬知識份子,民族的精華,幾被一網打盡,其對世道人心的破壞與震懾,比起秦始皇的焚書坑儒來,何止是小巫見大巫?
這實際上就是一場大規模的滅真運動,自那以後,中國知識份子和一般民眾,便學會了沉默,人人三緘其口,道路以目,真話從此絕跡。而剿滅了真,也就為隨後的舉國造假掃清了道路。
1958年開始發起的大躍進運動,就是一場在領導人放手鼓勵下展開的全民造假運動。從大煉鋼鐵放衛星到畝產稻穀十幾萬斤,從鼓吹跑步進入共產主義到橫徵暴斂以致幾千萬人被活活餓死,虛報、浮誇、隱瞞、壓制、逮捕、勞教、捆綁、吊打,幾乎全黨被綁架參與造假,全民被脅迫參與作假。說假話大話恭維話者受獎陞官,說真話實話心裏話者挨整受罰。為堅持說真話,連彭德懷都無法倖免於難,從此以後,便天下皆假!
1966年,國家剛從大飢荒的陰影中走出來不久,文化大革命就爆發了。這是一場以「無產階級」、「人民」和「革命」的神聖名義發動的運動,然而事實上卻是一場完全為了實現領導者一己之私、而不惜把國家和人民推入火海的權力鬥爭。整整十年,整整一代青少年,被欺騙被愚弄,去為政治操盤手打砸搶抄,剿滅異己; 無數令人髮指的罪惡,假革命之名以行。而當這一代人終於在醜惡的現實面前醒來時,心中的聖殿倒塌了,靈光泯滅了,信仰也隨之崩潰了。走出十年浩劫的許許多多中國人,身上的民族道德傳統已被洗劫殆盡,只剩下了赤裸裸的動物性本能和滿腦子的階級鬥爭意識。
可以說,無數的中國人,就是在那整整二十年的大規模滅真造假運動中,被誤導被教壞從而失去了良知的。正是那一次又一次的反覆作假,大規模作假,奠定了今天大量作假的民眾心理基礎,開創了全民作假的先河。因為中華民族,歷來就是一個從眾心理極強的民族,一個具有濃厚的領袖崇拜傳統的民族,故而領導者的表率作用,歷來都是國家興衰成敗的關鍵。儒家的經典《四書·大學》裡就這樣寫道: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所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堯、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率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
多麼準確!多麼精闢!這不就是「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嗎?這不就是「桀、紂率天下作假,而民從之」嗎?
1976年四人幫倒臺,新的國家領導人本應實行全面的撥亂反正,徹底清算歷史的孽債,拋棄那些率天下作假的錯誤理論,與民更始,但出於種種自私的目的,採取的卻是一系列掩蓋真相、為尊者諱的做法。清算十年浩劫,只誅妲己,不及紂王;只討賊臣,不伐暴君。這樣的老把戲,連主事者自己都於心有愧,更何以服天下?如此的繼續瞞真作假,叫天下人如何堅持實事求是?如何跟著去做恪守誠信的良民?
希望中國的廣大民眾,能獲得更多講真話講心裏話的自由;希望我們的學者,能秉持良心,早日拿出一些符合社會實際、讓人聽了暗暗點頭的論述,以指導社會實踐,重塑社會良知。五十年前,中國以一場大規模的滅真,走上了以假治國的歧路;今天,亟需返回歷史的原點,讓人民從講真話開始,重新踏上以真治國的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