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該怎樣看待埃及人民的變革訴求(二月一日)
埃及人民於一月二十四日走上街頭至今已經八天,這次埃及人民的訴求和口號既簡單又明確,要獨裁者穆巴拉克下臺。而且,埃及人民對此堅定不移,大有不達目的絕不收兵之勢。
埃及人民在街頭堅持八天的同時,也伴隨著許多的估計和擔憂。一個很強烈的擔憂是,三十年前伊朗霍梅尼上臺的歷史會在埃及重演,即,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極端勢力會掌握權力。對此最擔憂的是以色列。我給我北京的小妹夫,中國第一號中東專家(曾留學以色列)打電話,他也很肯定地說到這個擔憂。
我對這個擔憂表示極大懷疑,因為我感到,這種擔憂是以一種固定不變的眼光看待歷史和人民所致。三十年前的霍梅尼時代到現在的網路時代已有很大的變化,人民的思維也在變化和進步。看看中國,人民在變,大環境在變,社會在變,中共雖然邪惡本質沒變,它也不能像三十年前那樣疏而不漏地控制人民了。埃及人民也一樣生活在信息時代,他們現在已不是四十年前的伊朗人民。我的小妹夫說,穆斯林宗教偏狹,人民非常依賴宗教,這給了政客玩政治走向獨裁的機會。
這幾天,我也聽到其他對伊斯蘭人民能否搞好民主的懷疑,認為這些穆斯林的民主一定會變味。其實,民主就是這樣慢慢長大成熟的。當初中世紀歐洲人民依賴宗教的程度一點不差,所以教會利用人民在心靈上對宗教的依賴而對人民巧取豪奪 ——出售贖罪券(赦罪書),才有後來的馬丁.路德(Martin Luther1483∼1546)的改教運動,才有後來的政教分離和民主自由。人類都是這麼走過來的。六十年代的美國民主也不完善,黑人還沒有選舉權,馬丁.路德金的抗爭運動還被打壓,領袖被暗殺。民主的道路確實是艱難的常有反覆的。而人民爭取自由的本能卻不能被任何阻力所扼殺。因此,我們對待今天的埃及人民的變革訴求要支持,一不能歧視,二不能因噎廢食。既便民主有反覆和不成熟,人民也有追求和享有自由的權利,人民也能夠在追求民主的進程中提高素質和成熟。這次埃及人民的街頭運動就是一次提高人民民主素質的運動。
紐約時報著名專欄作家紀思道在埃及的現場報導就說明瞭這點,給人以啟發。我在此翻譯幾段如下:
「這些追求民主的示威者都一致地說,美國站在穆巴拉克一邊而不是他們一邊。他們這樣感覺,一是因為美國最近發布的政治聲明都太小心翼翼和精於利弊權衡,還因為攻擊這些示威者的催淚彈都是美國製造的。」
「無論我走到哪裡埃及人都對我強調,美國不應該認為他們的運動是威脅美國。而我卻悲哀地感到,埃及人正在給美國人講授民主美德。」
「一個生理學教授對我說:‘我們需要你們的支持。我們需要自由。」
「一個醫科學生對我說:‘埃及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今天歐巴馬說的話。如果他支持埃及獨裁者,埃及人永遠不會忘記,那就不是三十年了。」
「也許我深受 Tahrir廣場的感染,但我認為這些示威者們說得有道理。美國的平衡術沒有起作用。越來越清楚的是,只有穆巴拉克先生下臺,埃及才會穩定下來。他應當下臺離開這個國家,這既符合美國的利益,也符合埃及的利益。我們也應該對Tahrir廣場勇敢的男女們致敬——這也是向美國自己的歷史和價值觀致敬 ——美國應該明確表明:美國要站在追求民主的和平人群一邊,而不是站在那些威脅民主的人一邊。」
三妹譯
二0一一年二月一日
詳解埃及民主運動的三個誤讀(二月三日)
三妹
紐約時報二月二日社論《對埃及局勢的幾個誤讀》中明確提到人們對埃及局勢有三個誤讀:一,認為抗議者沒有領導者或行動綱領;二,認為激進的伊斯蘭主義者可能在穆巴拉克下臺後接掌埃及的權力;三,認為美國沒有能力影響危機的結果。
對這三個誤讀的解答是:
一,這次抗議運動是經過長期和精心組織的,它由一個在野反對聯盟精心組織和領導,這個聯盟的核心是以青年人為主,名為 「四月十六日運動」的世俗組織。這個組織早在三年前便已建立,其Facebook團體有將近9,000名成員。它也是埃及近幾年建立的推動民主的世俗聯盟中的一個組織。另一個起到作用的同類組織是,由國際原子能署官員巴拉迪(Mohamed El Baradei)領導,其Facebook成員多達 240,000人。這次埃及民主運動並不是誤傳的由「穆斯林兄弟會」發動。
二,幾十年前即已放棄暴力的「穆斯林兄弟會」自這次運動爆發至今只扮演了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因為,穆斯林兄弟會 的「建立伊斯蘭政府」的目標與這次運動的示威者的目標完全不同,不受示威者歡迎。這次運動示威者的主體是工商業老闆、前國會議員、現政權的叛離者、知識界人士。他們組成世俗的反對派組織,又聯合組成反對派聯盟,並制定了聯合綱領,聯合綱領的目標是使埃及民主化、現代化。他們目前的策略是取消政治禁令,為自由、公平的選舉奠定基礎。從運動發起到今天的發展都表明,他們有能力監督政權過渡。毋庸置疑,這次埃及反政府運動是有組織,有綱領,有民主目標的。
三,美國政府對埃及政權有著極大的影響力。美國每年援助埃及15億美元,僅軍事援助就超過10億美元。這次埃及民主運動初始時,美國小心翼翼權衡、精於計算利弊的聲明引發了埃及示威民眾的不滿。這說明,反對派聯盟與穆巴拉克政權都對美國的態度非常在意。如今,美國政府應該明白了,只有製造暴亂的穆巴拉克下臺,埃及才能和平民主。美國現在應該給埃及人民一個明確的答覆:站在追求民主的埃及人民一邊,迫獨裁者穆巴拉克立刻下臺。
最後,我相信,正在行動的中國八零後青年人會從這次埃及反對派運動中汲取經驗。下一次震動世界的有組織、有綱領、有行動目標的群眾民主運動必在中國發生,而這個歷史重任和光榮則屬於中國的八零後。
三妹
二0一一年二月三日
三妹簡報埃及局勢(二月四日報導):
據BBC新聞網國際事務記者保羅·雷諾茲的今天報導。美國和西方終於看到,今天埃及的革命與當初的伊朗革命十分不同,它更像東歐發生的革命。
據BBC新聞網國際事務記者保羅·雷諾茲的報導,華盛頓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是埃及目前最強大的反對派組織「穆斯林兄弟會」在埃及的政治權力中獲得舉足輕重的地位。發生這種情況將是希拉里克林頓所稱的「嚴重後果」之一。
直到現在,美國政府還在誤讀和擔憂「穆斯林兄弟會」,它的兩個誤讀是,「穆斯林兄弟會」是「埃及目前最強大的反對派組織」,這個誤導來自埃及獨裁者穆巴拉克和支持他的以色列,於是美國就有了第二個誤讀,「穆斯林兄弟會」會在埃及的政治權力中獲得舉足輕重的地位。實際情況是,「穆斯林兄弟會」早就遭到埃及穆巴拉克政府的取締和打壓,它既放棄了暴力,又力量薄弱,它現在只是埃及反對派聯盟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組織之一(紐約時報消息),它根本沒有能力和力量獨自在埃及的政治權力中獲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真正組織和發動今日埃及民主運動的組織是名為 「四月十六日運動」的世俗組織。這個組織主要由年輕人組成,也可以說,這次的埃及民主運動主要是年輕人發起和組織的。
三妹
二0一一年二月四日(星期五)芝加哥上午十點二十分首發,十一點十分再發
三妹簡評埃及解放廣場發來的二月五日報導
朋友發來這篇專欄作家尼古拉斯(NICHOLAS D. KRISTOF)的現場報導。他談到的都是我們最關心的問題:
一,這次埃及革命是三十年前的伊朗革命還是二十年前的東歐革命?(1979 or 1989?)二,埃及的「穆斯林兄弟會」的實際作用。
他在現場訪問所得出的答案是,今天的埃及革命是二十年前的東歐革命。對此,在十天前,西方媒體和美國國務院卻判斷有誤。另外,穆斯林兄弟會在埃及選民中佔 25%,在年輕人中所佔比例還明顯少於這個數目。而且,它被政府宣布非法和打壓多年,它的力量並不是西方媒體宣傳得那樣巨大。尤其在更世俗化的埃及,相比於其它中東國家,其穆斯林兄弟會的影響力就更弱,甚至比約旦的穆斯林兄弟會的力量還微弱得多。更何況,埃及穆斯林兄弟會早就放棄暴力而轉向公益事業和佈道。穆巴拉克利用封鎖媒體和他一個人單向說話來誤導美國,而力挺穆巴拉克的以色列也在偏頗地誤導,所以西方最初錯誤地認為,這次埃及革命是三十年前的伊朗革命。
尼古拉斯在解放廣場現場採訪的一位女教授說:「如果世上有民主,我們就不允許我們的權利被剝奪。」她認為,美國過於擔心穆斯林兄弟會在選舉中掌權。她說:「他們可能贏得25%的選票,但是如果他們做得不好,他們下次就會失去選票。」
尼古拉斯舉了一個葉門的例子,一個叫Islah的伊斯蘭政黨在一九九0年的葉門選舉中成為聯合政府的一部分,掌管教育部。但是,人民後來害怕這個掌管教育的政黨會對孩子洗腦,並普遍認為他們管理不稱職,下一次選舉時,這個政黨的支持度就大跌。
尼古拉斯還說,當他們這些西方記者被穆巴拉克指使的流氓操著帶釘子的大棒攆得心驚肉跳時,他們感到解放廣場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裡是「自由埃及」,大多數示威者的溫和和寬容令人震動。
他還說,將來的民主中東會像今日的美國和以色列一樣,是多元社會,有各種各樣的人群:民族主義者、具煽動力的民族領袖、侵略好戰主義者……,他們使得外交複雜化,但是不要忘記,是穆巴拉克的殘酷打壓和迫害孕育了憤怒的極端分子。如果美國因為擔憂而阻礙世界上最受歡迎的阿拉伯國家擁抱自由和民主,那才是一個災難。
從尼古拉斯的報導,我們可以一葉知秋地看到埃及人民對民主的渴求是強烈的,對民主的認識是正確的。民主就是這樣,它不可能十全十美,不可能一蹴而就。如果這次人民選擇錯了,那麼他們下次還有選擇和改正的機會,而專制卻根本不給人民選擇和改正的機會。
三妹於芝加哥
二0一一年二月六日(埃及人民示威第十三天)
二月六日突尼西亞消息:突尼西亞過渡政府宣布取締前獨裁總統本.阿里的私黨——民主憲政黨
三妹也說說:
突尼西亞和埃及的軍隊情況有相同的地方,它們的軍隊都不像中共軍隊那樣完全是黨衛軍。突尼西亞和埃及的軍隊雖然是政權的工具,但有一定程度的中立性,沒有黨支部。突尼西亞的總統本.阿里是警察頭子出身,他主要通過他的政黨、家族勢力和警察維持統治,軍隊長期被排斥在外。而埃及軍隊,長期以來是由美國資助和裝備的。去年一年美國的軍援數額高達 13億美元。埃軍的總參謀長是公開的親美派,軍隊的行動在很大程度上,受美國的約束。
雖然這兩個國家的軍隊都不能像民主國家的軍隊那樣做「共和國的啞巴女兒」,除了國防反恐和救災救難外,從不參與政治活動。但是它們也遠遠不是中共黨軍,在民眾大規模反抗強權時,它們很難把槍口對準人民,關鍵時刻極有可能站在人民一邊拋棄專制政府。我們希望,埃及軍隊也能夠像突尼西亞軍隊拋棄本.阿里那樣拋棄穆巴拉克。但埃及軍隊可能礙於美國的壓力,既不敢鎮壓人民也不敢拋棄穆巴拉克。
而這兩個國家的警察卻與軍隊不同,他們是專制黨豢養的狗。所以,他們在人民大起義時扮演反人民角色,埃及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我們最擔心的是埃及警察最終會鎮壓人民,其實他們一直在暗中破壞。
另外兩國相似的地方是,他們的人民的素質。這兩個國家的專制都不是共產極權專制,都沒有中共那種洗腦和鋪天蓋地的宣傳,人民對黨和國家的概念清楚。兩國人民大起義時,第一件事都是直奔獨裁黨黨部,砸毀它,然後直奔各個警察局,砸毀警察局。現在突尼西亞在人民大起義成功後就決定取締突尼西亞民主憲政黨,也說明人民思想沒有任何障礙和黨奴性。
突尼西亞獨裁總統本.阿里是在人民發起反政府示威一個月後才逃離,這期間有兩百多個突尼西亞示威者被警察殺害。所以,埃及人民的抗爭才開始仍需要堅持。
三妹於芝加哥
二0一一年二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