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於1914年的史密斯塔曾是密西西比河以西最高的建築,佩特拉夫婦通過一次極其偶然的機會租下塔頂的一套公寓,從這裡可以俯瞰整個城區。圖為佩特拉夫婦的兩個女兒,6歲的西蒙娜和3歲的內奧米在父母臥室窗戶邊上玩耍
佩特拉·富蘭克林·拉海走進史密斯塔入口,熟練地繞過前廳往深處逕直走去,她的兩個小女兒推著她們的小自行車緊緊跟著媽媽。母女仨穿過一扇扇沈重的銅門,來到塔內24小時運營的電梯前,身穿藍色普魯士制服的服務生微笑著跟她們打了個招呼,護著兩個小女孩走進電梯。
電梯飛速上行,直上35樓。穿過一間間空置的辦公室,母女仨沿著樓梯繼續向上,經過了史密斯塔的觀光層和一個充滿中國風味的精品房間,迎面而來的是一道緊閉的大門,門上赫然刻著「私人住宅」。佩特拉打開門,兩個小女孩雀躍地衝進門裡,繼續向上爬兩層樓梯,終於進入一個極具新哥特式風格的金字塔形空間。
佩特拉一家的樓頂套間就在此。
佩特拉夫婦的公寓內景
兩個小姑娘興奮地繞著房間跑,佩特拉看到散落一地的玩具,無奈地笑了笑,俯身捧起各種玩具,把它們放在一邊。佩特拉繼續穿過大廳,爬上二樓,再穿過客廳,沿著一個38級的螺旋形鑄鐵樓梯旋轉而上,進入一個玻璃圓球體內。
完成於1914年的史密斯塔曾是密西西比河以西最高的建築
歷經千辛萬苦,我們終於進入了距離地面140米的史密斯塔之頂!
佩特拉夫婦的公寓內景
全城最美的夜景
史密斯塔坐落於西雅圖充滿歷史感的先驅廣場當中,這座完成於1914年的高塔曾是密西西比河以西最高的建築。歲月流逝近百年後,塔本身也成了兼具歷史與現代感的文化地標。塔頂風光無限,可以俯瞰整個城區,而拉海所住的這個頂樓套間恐怕是全城最讓人垂涎的房間。
佩特拉一家是如何得到這個金字塔套間的?
佩特拉今年46歲,曾經是舞蹈教練,後來轉行做了風險投資,然後又辭去工作成了一個幾乎全職的媽媽。在朋友的眼中,佩特拉是個「發電機」、「火球」抑或「高度獨立的女性」,只要她想要的東西,她一定會想方設法得到。毫無疑問,佩特拉想要住在這兒,於是她得到了這幢西雅圖最高的頂樓套間。
這個星期六,佩特拉最想要做的是讓她6歲的女兒西蒙娜安安靜靜地坐在玻璃球裡。這個玻璃球位於42層的史密斯塔頂之上,實際是一個燈塔。圓球的直徑為 3.04米,球體四周帶有24扇玻璃窗,從遠處看就像是一顆水晶球鑲嵌在塔頂上。對於孩子們來說,在這個球體裡絕對是禁止跳躍的。但佩特拉的兩個小女兒絲毫不畏高度,一刻不停地活動著。3歲的內奧米坐在橡皮馬上,歪歪斜斜地沿著攀爬的繩子,從廚房滑到客廳;6歲的西蒙娜在樓梯上蹦蹦跳跳,上上下下,尋找更大的樂趣。
你們看!」西蒙娜突然大叫,手指著一排文件架,「那下面有酒!酒瓶上面還有字,MOET。」
「對。」佩特拉顯然已經習慣了小姑娘們的一驚一乍,「那是酩悅香檳。」架子上擺著很多酒瓶,但都是空的。佩特拉說,這是她12年來籌辦派對、創意論壇、籌款聚會甚至樂隊演奏會所留下的紀念。毫無疑問,她很喜歡現在的身份——聚會籌辦人,她的新生意也是如火如荼。僅下個月,佩特拉就已經接洽到了兩場學校家長聯誼晚餐,一場左翼籌款小組的年度聚會,一場民主黨議員的籌款晚宴,以及一個電影人的聚會。
「佩特拉毫無疑問是個令人開心的娛樂從業人員。」西雅圖ACT劇院藝術總監庫爾特·比蒂對她評價道,「她對於文化、社會、政治、技術的話題都很感興趣,這樣能夠激發她的靈感。她的房間則是聚集社會名流的沙龍。」
這顯然不是這個房間的獨一無二之處,史密斯塔頂的夜景才是房間的殺手鐧。玻璃球裡的夜景絕對是Imax級別的:西面是Puget海灣和奧林匹斯山脈,東面是卡卡山脈,而塔下西雅圖萬家燈火,則是佩特拉一家最美的夜景。
史密斯塔上可以俯瞰西雅圖市整個城區
西雅圖傳奇公寓
佩特拉稱這個玻璃圓球為「光明小屋」,從這裡她可以俯瞰整個城市,但城市卻看不到她。作為生活在城市最高點的居民,佩特拉一家已經成為一個傳奇。
塔頂小屋的傳奇延續了很多年,但始終沒有一個正解。導遊總是會神秘兮兮地跟遊客介紹:「有一個人被關在塔頂,已經80年了,他還養了200隻貓。」而每當這時,佩特拉的丈夫大衛·拉海就會對導遊說:「我就住在塔頂上。」大衛今年51歲,是一家能源回收公司的負責人。
史蒂芬·威利斯是史密斯塔的講解員,對這座塔的歷史瞭如指掌。據他介紹,在他10年的講解生涯裡,已經聽說過很多奇怪的傳說。「有一次一個遊客說,這座塔還是在史密斯一家的名下,但實際上史密斯一家從上世紀20年代中期起就失去這座塔的所有股份了。」 威利斯很清楚遊客們的心情:「塔頂的這個房間很隱蔽,但很有吸引力。每個人都會想要,但幾乎沒有人能夠真正擁有它。」
其實,這個房間早有人租住。據威利斯介紹,上世紀70年代末期,房間的月租金只有300到400美元。當時的租戶幾乎都是作家和藝術家,而且租用權通常在他們的朋友之間相互傳遞。
照此看來,佩特拉承襲了租戶的這一傳統。不僅因為她自己曾是舞蹈教練,她的母親是一位畫家兼大學教授,而她的父親帕特·富蘭克林則是一位攝影記者。
帕特·富蘭克林所拍攝的一張黑白照片至今還掛在主臥室外的走廊上。照片裡的佩特拉還很小,跟兩個慈祥的老人站在一起。這兩個老人中的一位是著名的人物攝影師洛特·雅各比,另一位則是佩特拉曾經的保姆。佩特拉語氣裡充滿驕傲,指著一頂帽子說:「我父親很酷,看,這是他給我做的帽子。」
另一件充滿童年記憶的珍寶是一盞2.43米高的藍色枝型吊燈,懸掛在客廳的橫樑上。這盞吊燈非同凡響,是西雅圖玻璃藝術家兼企業大佬戴爾·奇胡利的傑作。佩特拉第一次見到奇胡利的時候她才6歲,當時奇胡利是佩特拉父母所在學校的訪問學者。
「快看,我的裙子在飛!」西蒙娜又開始大叫。一股暖風吹進她紫白相間的裙子裡,好像一個紫白色的氣球。
「奇胡利每隔幾年都會給我寄些禮物。」佩特拉繼續回憶。
佩特拉畢業於貝南頓學院。畢業後,她在瓜地馬拉經營了一間舞蹈學校。但最終,她卻在奇胡利的工作室裡尋了一份工作。10年來,她作為奇胡利的助手,一邊協助他籌辦藝術展覽和藝術活動,一邊也幫他建立起了一家真正的公司。正是這一經歷再加上奇胡利在藝術市場上的巨大影響力,佩特拉於1998年創設了屬於自己的一個小型投資基金Vault Capital。
佩特拉夫婦的公寓內景
塔頂公寓未來的變數
佩特拉第一次見到史密斯塔是1997年。當時的頂樓房間已經閑置了10年多,「當時塔裡的一個巨大的水塔正在往外搬,大堆的水泥堆在房間裡,樓層之間沒有樓梯,只有幾架木梯。空氣裡充滿灰塵。一旦下雨,雨水全都灌進來,就像站在河裡一樣。」佩特拉說,她是作為大樓改造的顧問才得以進入這個房間的。這棟大樓當時是Samis基金會的房地產項目之一,那次基金會投入高達2800萬美元的大修費用,移除了一些放置在頂樓作為消防噴淋的巨大儲水箱。
儲水箱拆除後,頂樓空間便閑置了。佩特拉靈感閃現,決定將這一金字塔形的空間改造成兩層的公寓。第一層也就是塔的37樓設計成兩個臥房、兩間浴室;第二層即38層則設計一個敞開式的客廳、廚房及餐廳。公寓需要一個主人,佩特拉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推給了基金會負責人。「她說,‘我可以把這裡打造成世界上最溫馨的家兼最專業的工作室。’」Samis基金會房地產運營總監威廉·尤斯騰對佩特拉的承諾記憶猶新,「當時,我們沒有打算出租頂樓的空間。根據公司的考慮,如果能恰當地利用那個空間,並可以從中收取些租金,那將會是一筆意外之財。」最終尤斯騰喜歡上了佩特拉的想法。他以固定的市場利率與佩特拉簽訂了10 年租約,並基於佩特拉的創意給了她一定的房租折扣,同意她以20年分期付款償還房屋租金。簽下了租約,佩特拉開始對房間進行改造。吉姆·卡斯汀是當時為房間製作平面圖的建築師,他回憶這個項目的預算「非常少」,但用在客廳地板的楓木卻是個例外,「大樓裡的公司搬家時留下了好些楓木地板,」佩特拉滿臉得意, 「所以我就據為己有了。」2.74米長、2.13米寬的厚板變成了廚房的長桌;鋪設地板剩下的楓木變成了一個浴桶,在這個浴桶裡洗澡,眼之所及都是明信片般的絕佳風景。佩特拉還從大樓裡淘到了不少裝飾品。裝飾在門上的黑色木質窗簾來自那個中國風味的房間。在大樓地下室,佩特拉還發現了一組中國的彫花椅子,估計已經有300年歷史。據本地史記載,這些傢俱是清政府贈送給西雅圖的,目前這些椅子是屬於這個房間的。
「我真希望一輩子都住在這裡。」佩特拉感嘆。2006年,Samis基金會以4300萬美元的標價把史密斯塔賣給了沃爾頓街資本。最近幾年,史密斯塔風光不再,陸續失去了它的一系列主要租戶,其中不乏迪士尼網路公司和微軟這樣舉世聞名的大公司。租戶流失後,史密斯塔將來的走向和頂樓房間的改裝計畫目前都還處於保密階段。因此,佩特拉一家能否繼續租住這套房間似乎還存在變數。
B=《外灘畫報》
P=佩特拉·富蘭克林·拉海
「能夠住在這裡已經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了」
B:這個小屋最初是做什麼用的?在你見到它之前,有聽過說關於它的傳說嗎?
P:這個閣樓有兩層,上面一層原本是個巨大的水箱,水箱四周有條狹窄過道。水箱的一邊有一個開口,透過那個開口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水箱的內部結構。跟水箱連結的輸水管非常粗大,佔用了房間很大一部分空間。當時閣樓裡沒有樓梯能通往頂樓,只有一架木梯子。閣樓的底下一層則放著一個看起來像火車發動機的東西,那實際上是整幢史密斯塔樓的電梯引擎。改造之前,整個閣樓充滿了水聲、發電機聲,非常嘈雜。改造的時候,我在這些機械設備的四周砌了牆,隔離了那些巨大的噪音,這個地方才變得可以住人。當時這個閣樓只是大樓管理員不能回家的時候會來偶爾睡覺的地方,或者是藝術家們偷偷溜進來工作上幾個月的臨時場所。
B:你對這個閣樓是一見鍾情嗎?第一次看見它有什麼感受?
P:第一眼看到這個閣樓我就愛上它了,並希望能夠住在這裡。
B:你對閣樓做了哪些改造?比如在室內裝潢方面。我發現你主臥室的門很有異域情調,你是從哪兒得到它們的?
P:我做的最主要的改造就是把那些嘈雜且散發著汽油味的引擎和發電機用牆圍住。第二件事就是移走了那個巨大的水箱、粗大的水管以及房間裡成堆的水泥。我還騰出了一小塊地做了一個樓梯以方便上下樓。另外,我把兩層樓的地面都鋪上了光潔的楓木地板,並建了一個廚房、兩個浴室、兩個廁所、6個櫃子,還有幾個秘密的小房間。
關於那些精美的中國傢俱確實有一個有趣的故事。據說,當時史密斯塔的建造人L.C.史密斯給慈禧太后寄去了一臺打字機。慈禧太后對那個新玩意感到非常震驚,也非常感謝史密斯的好意。當慈禧太后聽說史密斯正在西雅圖建造世界最高建築的時候,她就下令給他回寄了一些精彫細琢的中國傢俱和手工藝品,還建議他在大樓最高處建造一間中國風味的房間。那個中國房間的確非常美,但因為大樓經歷了幾次大修和裝潢,房間裡的一部分傢俱早已被搬到了大樓地下室裡。我就是在地下室發現這些傢俱的,然後我把它們重新組裝用作房間裡各種不同的門、吧臺和裝飾品。
B:為什麼你的朋友習慣稱你為「發電機」或「火球」?
P:我出生在路易斯安那州新奧爾良,所以我身上一直帶著新奧爾良人的開拓精神。我很享受做項目的過程和完成項目的成就感,因此,對我來說,在這樣一個不尋常的地方建造一個家的感受更是無與倫比。我本科在貝南頓學院和哈佛大學就讀,在斯坦福大學和華盛頓大學完成研究生學業。但我絲毫不覺得完成學歷等於結束學習,我非常享受學習的過程,對我來說太多東西需要學習了,生命不止,學習不止。我一直堅信最好的學習方法就是融入某人的社交圈,通過交流來學習。我也認為服務他人是一種榮耀,所以我在很多非營利組織任職。
B:你最喜歡閣樓的哪一部分?住在閣樓最特殊的體驗是什麼?
P:住在這兒最大的好處就是你能擁有360度的觀景臺。整個城市、周圍的海洋和山看起來都很美。我也很喜歡金字塔形閣樓往裡傾斜的牆面。儘管閣樓面積很大,但卻非常溫馨。玻璃屋是一個既適合和朋友閒聊、也適合跟生意夥伴開會的地方。通常我會背靠著玻璃,這樣就感覺整個玻璃球圍繞著我,非常有動力。玻璃球上有個可以開啟的窗戶,吹進來的風很清爽。透過玻璃往外看,西雅圖城區的建築就像海市蜃樓。當然,要爬這麼多樓梯才能到家確實有些不方便,但這又不失為強迫我們鍛練身體,保持體形的好方法,所以我還是挺感激這個不方便的。
B: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閣樓舉辦酒會或晚宴的?
P:我舉辦聚會的原因大部分是基於我的個人興趣。通常我都基於各種不同的非營利目的競買這些活動的承辦權。我喜歡聚會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每次聚會結束,你總能得到比剛開始時更多的東西,無論是觀點或是信息。跟朋友們玩在一起或學在一起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B:能跟我們分享一下你為何創辦自己的投資基金嗎?
P:我最初非常想成為一個創意工作者,但我發現自己作品並不是很有創意,所以我開始嘗試幫助其他創意者開發他們的好點子。我選擇創意者的標準並不在於他們的點子有多麼創新,而是基於一個朋友的角度,看自己是否希望跟他們一起工作。我會幫助他們籌錢來打造他們的產品,然後幫助他們推廣產品。通常我會先問他們,當下最困難的是什麼?讓我來攻克這個難題。做了幾個案子後,接觸過的一部分有錢人就開始問我,他們是否可以投資我所選擇的創意產品?當時,要接受投資的合法渠道就是建立一個基金。於是,我就在1998年創立了Vault資本。它雖然很小,但已經投資了很多非常棒的創意。
B:能跟我們介紹一下你的丈夫和女兒嗎?
P:大衛也有他自己的公司,創辦於10年前,那是一家專注於工業廢料回收利用的公司。大衛的愛好是爬山和划船。每到週末,他通常要騎65公里的自行車,也經常跟他的朋友們在工作後慢跑。他也喜歡電影、戲劇,還有逛藝術博物館。當然他更是個了不起的充滿童趣的父親。我和大衛是在2002年認識的,很快我們就決定一起去大峽谷旅行。這不能算是我們的第一次正式約會,但也可以這麼理解,因為後來的發展證明一起旅行絕對是培養感情的好方法。我們第二年就結婚了,並有了西蒙娜和內奧米。女兒們實在太可愛了。西蒙娜是個天生的演員,她愛問問題,也喜歡創造新的東西;內奧米在3歲的時候就有了逗人開心的能力,她能把任何事情變得非常有趣。大衛、西蒙娜、內奧米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像太陽、月亮和星星對地球一般重要。
B:在海拔這麼高的閣樓裡帶孩子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P:我們剛開始並不確定高塔是否適合安家,但目前看來,這是一個再適合不過的地方了。其實西雅圖這個城市並不是培養孩子的絕佳環境,因為城市裡充斥著的都是人為痕跡過濃的博物館和公園。在我看來,遠離這些人工痕跡而親近自然的她們已經得到了好處。
B:你自己帶著兩個活潑好動的女兒,又沒有雇保姆,還有時間用來工作嗎?
P:兩個女兒都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玩,不會一天到晚纏著我了。舉行商業會議和嚴肅的工作商談對我來說確實不容易,我只能趁著她們睡午覺或注意力沒有集中在我身上的時候做這些事了。我很慶幸有大衛在我身邊,大衛非常喜歡跟她們一起,無論他是否能需要工作,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把女兒放在第一位,這樣我就可以去開會了。現在西蒙娜讀一年級,內奧米上學前教育班,她們通常都會待在學校。我現在確實可以完成更多的工作,但我已經開始想念她們了。(閣樓的未來充滿變數,你擔心嗎?)你說到重點了。確實如此,任何事都可能發生。無論是否有可能,我始終希望我們能永遠住在這裡。當然,我必須得承認,能夠住在這裡已經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