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網縱橫乃魚米之鄉,大小碼頭和集鎮上的書場星羅棋布。為蘇州評彈藝人們提供了廣寬的舞臺,他們演義了那些忠良賢臣,善惡有報的人和事。彈詞的流派源遠流長,後浪推前浪。每每流派,承上啟下,為後輩藝人奠定了基石。魏調和馬調的流派形成,為以後的「馬調系統」打下了結實的基礎。
魏調,創始人為清嘉慶、道光年間彈詞藝人俞秀山。曲調受江南民間小曲及昆曲影響較大,真假嗓並用。早期較樸素,注重語言因素,以敘述為主,並用長過門,節奏徐緩,現稱「老俞調」。其後女藝人習唱較多,唱腔漸趨委婉。擅唱者有周雲瑞、揚振雄、朱慧珍等,他們結合書情內容,突出各自風格,對唱腔有一定發展。主要保留曲目:開篇黛玉焚稿(魏調),徐家申演唱。
馬調,創始人為清咸豐、同治時彈詞藝人馬如飛。馬調以吟誦為主,強調唱詞的語言因素,旋律平直。據清代文人葛元煦《滬游雜記》稱其「調無餘韻,彷彿說白」。但一字一音,鏗鏘有力,敘述性強。按七言唱詞格律,在下句第六字上拖腔時常加頓音,以突出韻腳,為其特點。馬如飛以擅唱《珍珠塔》而聞名,人稱「塔王」。遺傳下來有《紅樓夢》人物開篇、《西廂記•請宴》、《三國》人物開篇等十餘篇。
瀋調,彈詞演員瀋儉安(1900-1964,江蘇蘇州人)所創。對「魏調」較自由的唱法作了改進,使節奏、節拍以及唱腔長短、強弱相對固定化和規範化,形成了獨特的風格。 瀋儉安先生卒於1964年,其傳人有周雲瑞、湯乃安、李念安、陳希安等。
薛調,是彈詞演員薛筱卿(1901-1980.江蘇蘇州人)所創。形成於20世紀30年代。在與瀋儉安拼檔說唱時,在「魏調」基礎上,結合其嗓音條件,發展了鮮明的風格。特點是節奏明快流暢,咬字清晰鏗鏘,口角爽利,擅於疊句連唱。其傳人有女兒薛惠君、龐學卿、郭彬卿等學生。薛調流派的女弟子是賜君,男弟子是賜卿,這是過去師傅對滿師出徒賜藝名,一種比較傳統的做法。只要在藝名後面一個字是君或卿,旁人就便知是薛調的傳人,善說《珍珠塔》,也善唱瀋薛調。
瀋薛調形成,是薛筱卿在1924年,經評話藝人鐘子亮撮合,與瀋儉安合作,拼為雙檔。演唱《珍珠塔》長篇,一舉成名,是三十年代彈詞界的大響檔之一。《珍珠塔》唱篇較多,以彈唱為主,瀋、薛二人以馬調、魏(鈺卿)調為基礎,對彈唱作了豐富、發展,兩人既有統一風格,又各具自己的特色。聽客稱瀋儉安的唱腔為瀋調,薛筱卿的為薛調,又將兩種唱腔合稱為瀋薛調。三十年代,收音機留聲機等新興的音響器材在上海漸趨普及,各唱片公司競相灌制瀋薛檔的唱片,並且在電臺中經常播放、在群眾中留下了較大的影響。在上海多個書場演出,大獲讚賞,遂紅遍江南。
所謂瀋薛調,簡單講就是,在演唱這部《珍珠塔》書的過程中。上手是瀋儉安就唱自己的瀋調,下手薛筱卿唱自己的薛調,一段情節的篇子唱完合起就是「瀋薛調」。同理,上手是安字輩唱瀋調,下手必然是唱薛調的。《珍珠塔》這部書的唱篇非常之多,是要用瀋調與薛調交替來完成整部《珍珠塔》的說唱。
過去在江南,表演《珍珠塔》唱瀋薛調的彈詞藝人近於一半。可想而知,當初的「瀋薛調」要紅到啥個程度。一部《珍珠塔》的書,說了一百多年經久不衰,其魅力迷倒了無數的聽客。不要說聽瀋儉安、薛筱卿的《珍珠塔》書,就是聽陳希安、薛惠君的《珍珠塔》,書場裡還時常客滿而增加立位(票價一樣)。我聽《珍珠塔》的書至少有七、八遍,有的老聽客聽《珍珠塔》的書,聽得都能背得出來,但還是喜歡聽《珍珠塔》這部書。因為演出這部《珍珠塔》書的彈詞藝人較多,各人各有說法,各有千秋,各有不同的特點。就是聽瀋儉安、薛筱卿或陳希安、薛惠君的《珍珠塔》,似乎常聽也常感覺是新的。因為,彈詞藝人們在這部《珍珠塔》書上經常修改加精,唱腔也在不斷豐富。再加上,彈詞藝人臺在上表演是即興說表,還穿插針砭時弊噱頭(意思:接近於幽默笑話)。所以講,書是死的,人是活的。死書要活人說,才能讓聽客品味到《珍珠塔》書內的韻味,這也是《珍珠塔》這部書長演不衰的原因之一。
聽「小書」主要聽個「靜」和「情」。當走進書場聆聽到弦索叮咚餘音繞樑,會使你煩惱的心情一掃而光。如歌如訴的琴弦聲,似戀戀山泉,絲絲傾入你的心扉。又好比六月裡天氣,喝上一碗冰鎮綠豆湯,從裡到外的愜意。陳希安在書臺曾放噱說:「經常來聽評彈,能使你身體健康六脈調和。上一次有位老伯伯撐著枴杖來書場聽書,聽完我一檔書散場時,立起來精神抖擻往外走把枴杖忘記了書場裡。你說靈光哦?常常來聽書,保你手腳輕健,年紀可活到九十九哦。」雖然,這是陳希安放的噱頭。但是,常聽評彈的聽客是沒啥火氣,脾氣性格也很溫和這確實是不假。我從沒有看到過,在書場裡聽客為一點小事而相互爭吵的。書台上的「說、噱、彈、唱」讓人感到既熟悉又新鮮,聽客在台下聽說書,也是一種安靜怡悅的享受。
說到「情」,《珍珠塔》這部長篇書。在「說、表、唱」的過程中,刻畫書中人物是非常細膩。如:河南祥符秀才方卿,相國之孫,因其祖為奸臣陷害而死,家道中落,縣官追繳田賦,並以將革去功名相脅。方卿遵母命赴襄陽,姑夫陳培德處借貸。巧逢姑夫壽誕。壽禮全無少主張,只好先進陳府求見姑娘(姑母)。姑娘以方卿落魄,加以奚落,方卿負氣出陳府。其表姐陳翠娥從丫鬟口中得知,指腹未婚夫窮困潦倒。就把母親從方家作陪嫁的一座珍珠寶塔,偽裝包成一包幹點心。在陳府的後花園贈於表弟方卿,也就是膾炙人口的唱段《這包干心》。說書人,通過「說、表、唱」方式來刻畫人與人之間的「情」達到了淋漓盡致入木三分的地步。又如,《妝臺報喜(七十二個他)》、《十八個因何》、《方母責打三不孝》……眾多的敘述場景,都是採用這種方式。從姑娘(姑母)陳夫人、陳翠娥、方母及丫鬟彩萍等人物,其內心喜怒哀樂的刻畫,兩皆不悖情理,都真誠真摯。且井然有序而又渾然於一個場景又一個場景。把故事「說」到這樣的境界,就是古今中外任何類別的敘事藝術都是望塵莫及矣。
前輩彈詞藝人,在馬調和魏調的基礎上,創造了瀋調與薛調。又通過瀋、薛的合作,成為瀋薛調。一部《珍珠塔》紅遍江南,直至流傳到今。《珍珠塔》的書,配合瀋薛兩位的三弦和琵琶可以講是相得益彰。在書台上,說唱《珍珠塔》的藝人,基本上都是雙檔。因兩個人的嗓音不同,所以要用調好音的兩套三弦和琵琶。唱瀋調,用薛調琵琶來襯托;唱薛調用瀋調的三弦來配合。使得瀋、薛調之間相輔相成,相映成輝的一個重要特徵。說明,演唱瀋薛調的琵琶在彈奏上是非常有特色。創造和形成了與唱腔若即若離的伴托方法,沿用至今,世稱「薛調琵琶」,譽為書壇一絕。薛調的傳人:龐學卿、郭彬卿、女兒薛惠君繼承了其彈唱藝術。
由於,《珍珠塔》這部長篇彈詞在民間影響深遠。故評彈業餘愛好學唱者也眾多。八十年初,「評彈業餘愛好之友社」在滬上又重新興起。其中不乏有對《珍珠塔》情有獨鍾的一些愛好者,學唱《珍珠塔》中的片段有模有樣。其彈唱水平不比專業演員差多少,是長篇彈詞《珍珠塔》廣泛影響所帶來的結果。當時,在紅色現代書目興起滾滾浪潮之中,還有民間一股對傳統文化追求的熱情實是難能可貴。在傳統書目與紅色現代書目碰撞中,呈現出了經緯分明。那些傳統書目中的清官廉吏、愛恨情仇、悲歡離合、善惡有報……等,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早已深深紮在老百姓心中了。
「說、噱、彈、唱」,是彈詞藝人的四項基本功。「彈」奏樂器是藝人以「說書」為生的一個重要賣點,也是彈詞藝人的吃飯家生。過去有的彈詞藝人,在說書前表演琵琶彈奏。也有的藝人在演出中會充分利用樂器豐富的表現力創造某種意境,或者營造出和敘述內容緊密相關的環境氛圍。如在有的書目裡,彈奏琵琶的藝人可以用「絞弦」的高超手法彈出類似雨打紗窗的聲音,充分營造出寒雨敲窗的感覺。彈奏的藝人都會鉤、彈、磕、拍、摘、打、掃、輪,種種手法。最流行之大套琵琶,如《平沙落雁》、《霸王卸甲》、《劃龍船》、《大洋操》等,調名繁不勝舉。故所以,入這一行當的藝人,從小就在彈奏三弦與琵琶上,下過苦功夫。很多彈詞藝人在樂器上都有一套看家本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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