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鐵路之父」詹天祐
1871年,清政府在上海成立「幼童出洋肄業局滬局」,負責挑選學生進「預備學校」,施以訓練,以便甄別該生是否合適長期留學海外。由「幼童出洋肄業局」副監督容閎負責招選出洋幼童。當時,中國絕大部分地區尚未受到歐風美雨的衝擊。「父母在,不遠遊」的慣性思維依舊頑固地束縛著國人的思想和行為。一開始幾乎沒有人報名。面對這種形勢,容閎審時度勢,把招生範圍劃定在受西方文化影響深遠的東南沿海,尤其是以今珠海地區為中心的廣東香山縣一帶。並在是年夏天,專程來到他的家鄉——南屏和附近的香港和澳門招募出洋幼童。其中香港本是容閎早年的求學之地,人事地理極為熟悉,一到香港,會合先到的曾蘭生,廣為宣傳朝廷選送幼童留洋的章程。
消息一下子傳遍了全島。當時,香港島上有一位安徽籍商人譚伯村,看到幼童留洋章程,立即想到一位安徽籍老朋友詹興洪的兒子詹天祐,字眷誠,今年十二歲,剛讀完私塾,正生計無著。
原來,詹興洪為安徽徽州人氏,祖上是書香門第,因經營茶葉致富,來到廣東,不想後來遇到兩次鴉片戰爭,廣東十三行紛紛倒閉,詹家生意一落千丈。詹興洪也讀過不少詩書,但因家道中落,不得已從廣州搬到海南縣。詹天祐即在海南縣出生。
譚伯村從小看著詹天祐成長,這孩子沉默寡言,性格剛毅,聰敏好學。譚伯村因為經商,平時常教詹天祐一些珠算常識和數學題,小天祐算得既快又準,但從不炫耀自己。譚伯村認為這是成大器的素質,將來一定會有成就的。他膝下無子,只有幾個女兒,所以非常喜歡詹天祐,經常從香港帶回些西方的畫報雜誌,讓詹天祐閱讀。
譚伯村專程從香港趕回南海縣,跟詹興洪夫妻商量,讓詹天祐報名留學西洋。詹興洪夫妻原有兩個兒子,詹天祐是老大,小兒子出生不久就夭折了。詹興洪雖然很想讓兒子讀書求學,但無力供養,至於把兒子送到花旗國留洋,詹興洪想都沒想到過。詹天祐的母親更是捨不得,一想起兒子要漂洋過海,一去十幾年,禁不住淚流滿面,事情僵這兒了。
譚伯村十分焦急,生怕誤了報名日期,晚上,他與妻子商議道:「你看詹家老大如何?」
「你說是天祐呀,這孩子忠誠老實,你不老誇他聰明好學,將來必是個人才嗎?」
「現在朝廷正在香港招收幼童留學花旗國,按天祐的稟賦,留學西洋,將來必為洋翰林,一輩子的金飯碗,可惜詹氏夫妻捨不得,機不可失呀!」
妻子道:「詹家兩個女兒都已出嫁,小兒子夭折,老兩口全靠這個寶貝兒子。漂洋過海送往花旗國十幾年,誰不心疼呀。你要真心成全天祐這孩子,何不把我家四女兒許配與他,讓詹氏夫婦放心。」譚伯村妻子心直口快。
譚伯村拍了一下額頭:「對、對,這是個好辦法,我怎麼就沒想起來?」
第二天,譚伯村夫婦來到詹興洪家裡。譚伯村妻子先開了腔:「我聽老譚說,朝廷要選聰穎幼童去花旗國留洋,你家詹天祐真是生逢其時,今日兒子留洋,明朝就是洋翰林,一輩子的金飯碗。我家老譚,想讓我的四女兒譚菊珍許配給你兒子,將來天祐出息了,我家四女兒不也跟著榮華富貴。」
一席話說得詹興洪夫婦眉開眼笑,詹興洪感動地說:「你們夫婦倆真是高看天祐了,我倆家結為秦晉之好,這是虎女配犬子呀,太委屈你家四女兒了。」
「你就不用講客套了,明日,我們請來媒人,擺一桌酒席,訂下親事,就讓天祐去香港報名。」譚伯村妻子快人快語。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譚伯村、詹興洪帶著詹天祐急急趕往香港。
容閎原計畫在香港招五六名幼童,已經有羅國瑞、容尚謙、鄺榮光、潘銘鐘、吳仰曾等五名幼童確定下來。容閎本打算近日帶上五名幼童返回上海,詹天祐就在這時趕來報名了。
容閎看見詹天祐第一眼就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詹天祐生得方臉闊耳,寬額隆鼻,濃眉下一雙圓眼,閃爍著熠熠神采,一派睿智氣象。容閎問了一些簡單的四書五經常識,這難不倒詹天祐。容閎又問道:「你報名留學西洋,所為者何?」
「我家住南海,看見大海上行駛的洋船快速無比,不知為什麼。聽我父親說,這種洋船上都裝有蒸汽發動機,這種蒸汽發動機是一個英國少年瓦特發明的。我到花旗國留學,一定要學機器製造,長大了為我中華建造快速無比的大船。」
有志氣,這真是英雄出少年,容閎心中暗暗稱奇。
「四書五經中你最愛讀哪一家?」
「我最愛讀《孟子》,《孟子》中的文章易讀易懂。」
「你可背誦一段,我來聽聽。」
只見詹天祐雙手一背,朗朗出口:「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筑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裡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容閎心裏十分高興,這名幼童錄定了。
容閎轉向詹興洪,拿出「出洋志願書」,請詹興洪簽字畫押。
詹興洪心情沈重,在譚伯村的鼓勵勸說下,哆哆嗦嗦在「出洋志願書」上簽了字,「具」了「結」,「具結」的全文是這樣的:
具結人詹興洪今與具結事,茲有子天祐情願赴憲局帶往花旗國肄業,學習機藝回來之日,聽從中國差遣,不得在外國逗留生理,倘有疾病生死,各安天命,此結是實。
童男,詹天祐,年十二歲,身中面白。徽州人氏。曾祖文賢 祖世鸞 父興洪
同治十一年三月十五日
詹興洪 親筆畫押
30多年後,就是這個詹天祐,在英、俄列強的重重阻撓下,不懼訛詐,不畏威脅,不聽謠言,不怕失敗,勇敢地承擔起設計建造京張鐵路的重擔,創造了中國鐵路史上的兩個第一,發明瞭「自動掛鉤」,至今為世界鐵路所通用。京張鐵路通車的儀式上,來自英、法、美等國的鐵路工程師發出由衷的讚嘆:京張鐵路沿線山水之險惡,工程設計之巧妙,工程質量之高超,施工成本之低廉,為世界鐵路史上所僅有!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京張鐵路的建成,是中國近代史上讓國人少有的幾次在洋人面前揚眉吐氣。在此之前,中國的路權、建造權、經營權一直控制在洋人手中。詹天祐與京張鐵路讓中國人自豪地告訴世界,中華民族的智慧、能力、艱苦卓絕的創造力,無與倫比。這在一派「東亞病夫」的嘲笑聲中,在晚清末年的「獨輪車」時代,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啊!而又有誰知道,當年那個默默無聞的譚伯村老先生,竟是京張鐵路的第一個奠基人,後人又怎能不感嘆世有伯樂,而後有千里馬這句警世名言呢?後人又怎能忘記,容閎為中國近代教育而篳路藍縷,所做出的巨大貢獻呢?
還要交代清楚的是,詹天祐1881年從耶魯大學畢業,獲學士學位。回國後,與譚伯村的四女兒喜結良緣,並育有二男五女,白頭偕老,幸福度過一生。
1914年,當詹天祐獨自設計,依靠中國自己的工匠修建京張鐵路成功的消息傳到耶魯大學時,耶魯大學深為詹天祐感到自豪和驕傲,經校董事會研究決定,授予詹天祐土木工程系名譽博士,並預留兩個名額,供詹天祐子孫免考試進入耶魯大學讀書學習。後來,詹天祐的兩個兒子果然免考試進入耶魯大學,先後畢業,回國後繼承父志,供職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