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英雄救美女,而我想說的是美女救老漢。
那是20世紀80年代末的夏季,我剛剛參加工作不久的一天,陽光燦爛,心情爽朗,我實在無法悶在辦公室裡,便悄悄下樓準備用小吃犒勞一下自己,要知道我那時剛剛出校門,還改不掉一些孩子習慣呢,更何況今天發工資了,還有一張新出的百元大鈔呢。
剛從六樓下到二樓就聽到有吵鬧聲,於是循聲過去,卻遠遠看到一群壯漢在胡嚕一位老漢,走近一看這些斯文的壯漢們似乎並不想傷害老漢,而老漢對這些斯文的壯漢們卻絕不留情,抓住機會就狠狠的一拳,這樣一來他們裡可就有手重的了,眼看老漢要吃虧,我勇敢地走上前去大聲喊道:餵,餵,都別動,人說英雄救美女,今天我可要美女救老漢了。我可是習武出身的,哪一個氣大的先出來比試比試,單練!
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我這一邊,當眾人都放手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老漢還隔著辦公桌揪著另一個老漢的脖領子呢,而這個被揪的老漢何等了得,他正是新上任的好幾百人的院長,堂堂一個正廳級幹部啊。
我感到事情不妙,要惹麻煩了,可事已至此,只好硬撐著救人救到底了,於是繼續裝腔作勢大聲地說:「你們都不出來呀?那老人家跟我出來,我請您老人家吃飯去!」院長這才緩過勁來,對壯漢們說:不會有事的,你們幾個都先出去吧。
壯漢們退出來了,老漢卻拉著我讓我給評理。
原來,他是一個老右派,上了毛澤東引蛇出洞的當,那年月,哥幾個湊在一起幹點兒啥不好,可他們偏偏要心血來潮給黨提甚麼意見,這不提到監獄裡去了,關了八年出來了,兩個兒子,一個兒子自殺了,一個兒子神經了,老伴也改嫁了,這可如何是好?繼續找上級落實政策,卻被定為歷史遺留問題,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無奈性急,揪起院長的脖領子來了,被辦公室工作人員制止,恰巧被我看見了。幸虧這院長還夠理性,知道老漢似乎有很多委屈,才沒讓這群壯漢們真的對老漢下手。
而我還以為是校園暴力呢,哪成想是科學院的暴力呀?這個理讓我一個剛剛參加工作的毛孩子可咋評啊?可是不評也不行啊,沒有第二個人哪!沒辦法,我只好當一回湖塗官了!
於是乎,我只能裝模作樣地開始問話:
新院長,你上任新月未滿卻帶領辦公室人員在院裡打架玩,成何提筒(體統)?
老漢,您找院長解決問題,不但不好好說,反而揪起院長的脖領子來了,成何提筒(體統)?
辦公室的斯文壯漢們,你們那麼多人胡嚕一位老人,成何提筒(體統)?(當然,他們沒有人去打老漢,只能制止他對院長動粗,其中有人還著實挨了他一拳)。
新科研人員(我自己),你一個新職工,不在辦公室好好工作,卻溜出來買東西吃,買東西吃呢也就罷了,遇見問題不繞著走卻跟著瞎摻和,成何提筒(體統)?
結論:各打50大板!
說來奇怪,我這湖塗官判的湖塗案卻沒有人鳴不平,也許是被我這個突如其來的小毛頭的怪異行為嚇到了,大家都默不作聲。
後來老漢開始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向院長訴說起了他的苦楚:唯一的精神病兒子沒有錢看病,家裡不能有火,不能有水,以免他出意外,老漢只能夜晚趁兒子睡覺時做一份打更的工作以維持生活,苦不堪言呢,我一邊為他擦淚,一邊也不覺的落下淚來。就這樣,堂堂一個院長辦公室外,剛剛還是一個打架的屋,現在又變成了一個哭的屋,誰之過?是政策錯了,可是那時候不敢說。還是院長有工作方法,讓老漢先寫一份材料交上來,開會時研究,為他解決困難。
而我這個工資最低的新職工的解決辦法就是將自己的一張嶄新的百元大鈔送給了老漢,以暫時解決困難(當然是偷偷送的)。
就這樣,我這個弱美女從壯漢手下救了一次老漢,救了一次坐了八年冤獄,無非訴訟、無法排遣的老漢。今天想起當年的事我仍然心痛、心動。老人家,您可安好!您可知道在今日曆史真相一個一個揭曉的同時,有很多人仍願意傾聽您的故事、您的辛酸,為您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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