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曾經入圍CCTV「感動中國」人物評選的德國誌願者盧安克,近日黯然關閉了個人博客。他在為廣西山村「留守兒童」默默奉獻的十餘年中,從未領過一分錢的工資,日前卻被有關部門告知,「不要再談論有關中國教育和留守兒童的問題了」。我們今天的話題就從這裡說起。
人民網輿情頻道作者祝華新的文章介紹說,42歲的盧安克並不是那種西方有錢人,他每年志願服務的開銷,靠的就是父親在德國省下的退休金,其生活支出每月不超過一、二百元。他經常坐的是最便宜的車或者是拖拉機,點柴油燈上課。
網民普遍讚揚這位白求恩式的國際主義者,「做了本應首先由中國人自己負責的事」。在邊遠山村「留守兒童」失學嚴重的情況下,有關部門卻苛求其什麼 「志願者資質」,受到網民的一致譴責,甚至有人反問說,白求恩當年在解放區是否獲得了合法行醫的資格呢?對此,網友」清靈竹」寫道:雖然我知道自己代表不了什麼,但我還是想代表一下我們國家,對你說一句「對不起」……。而網友「若相惜」則表示:這片土地不僅需要挽留德國的盧安克,還需要更多更多中國的盧安克,心懷天下,憐憫蒼生」。
談到「我們當中誰能成為盧安克」的話題,有文章作者寫道,一個行將畢業的大學生幾天前找到我,諮詢有關就業的問題,他說自己不想去「支教」,因為那樣做太功利了。我說「支教兩年,考公務員就能加分」,如果是衝著這個去的,當然是「功利」的,但你可以不衝著這個去啊!我告訴他「支教」是一件高尚的事,年輕人應該懷抱理想,但我又很快意識到,自己扯得太遠了。試想一下,他連讀研究生的機會都放棄了,就是為了盡快找到工作,以便能夠掙錢報答尚在貧困中生活的父母。
《青年時報》上作者言殊的文章接著說,我對他談起了盧安克,談到那個扎根中國偏遠山村長達十餘年的德國青年。他說將來自己也許會做盧安克,但現在做不到;我說我也做不到,而我的現在可能就是你的將來,將來你也未必能夠做得到。究其原因,中國人的一生中有太多的包袱、太多的阻力或者說是「責任」,你根本沒有辦法去過那種「自己想要的生活」。比如說,我就無法拋開家庭,單獨奔向偏遠的山村,除非我的妻子與女兒願意和我一起去;但就是她們願意與我一起去的話,我也未必會同意她們這樣做。我會擔心,女兒將因此失去好的教育條件,最終考不上好的大學;而更大的憂慮還來自於經濟方面,我們並非大老闆,工資是收入的最主要來源,放棄了現在的工作去支教的話,就等於放棄了基本的生活保障。與此同時,我也未必能夠得到父母兄妹,朋友和同事們的理解,自已的生活也可能由此而陷入貧困之中。
文章又說,盧安克之所以是盧安克,因為他與我們不同。比如,他就不需要回報父母的恩情,他的父母可能也遠沒有中國父母那樣含辛茹苦;再比如,他比很多中國人更有獨立性,他的決定,不管是怎樣的選擇,總能獲得父母以及其他人的尊重與支持。而更深層次的可能還是文化上的差異,比如,我們把支教當成一件十分高尚的事,但在盧安克看來,那不過是一種生活方式而已,他喜歡這種生活方式;我們不知道這種苦行僧式的生活在他們那裡是否格外受到讚美,但至少不會遭人白眼或惹人猜疑吧;在他們那裡,人的尊嚴也許不像在我們這裡,需要通過財富的多少、權力的大小或者地位的高低才能體現。
言殊的文章分析認為,從生活和前途的無憂無慮上來講,也許中國的富二代最有條件成為盧安克;當中國的中產階級未來成為社會的主流階層時,他們的孩子也都有可能成為盧安克;當中國的社會保障制度逐步趨於完善,老有所終,少有所養之時,所有的人就都有可能成為盧安克。但我們依然無法樂觀,因為一個人的價值觀、生活觀,遠非一個簡單的「經濟基礎」所能決定的,而必然還有著更多其他方面的成因,比如教育的、文化的、制度的等等。當我們的孩子在暑假裡上這個 「班」、那個「班」,或者去參加各種夏令營(包括去英美國家的夏令營)的時候,人家的孩子則選擇去社區做義工,甚至遠赴非洲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一樣。他們必須這麼做,因為這就是他們的暑假作業,是他們完成一篇作文之前必須收集的素材。唯有身體力行,才能讓道德精神深入人心,而說教式的道德教育,其結果只能是,人們答起試題來總能得滿分,然而一到實處,往往判若兩人。
文章最後強調說,我們當中誰能成為盧安克?其實並不重要,這是因為,德國人並非都是盧安克,中國人裡也不乏如盧安克式的人物。盧安克不是我們的目的,但盧安克身上所體現的那種健康的公民人格,才是值得我們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