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1日,安徽省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門口的宣傳欄上,一張貼在最高位置的開庭公告格外顯眼。儘管左角已經缺損一塊,但是它的大小蓋過了其它公告,標題中「白玉嶺」三個字清晰可見。
5月18日,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亳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隊原支隊長白玉嶺涉嫌受賄罪、貪污罪、徇私枉法罪、強姦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案進行公開宣判。一審判處被告人白玉嶺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其受賄款、貪污款、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款予以追繳,上繳國庫。白玉嶺不服判決,當庭向合議庭表示上訴。
「自從白玉嶺一窩被‘端’了後,亳州的治安好多了。」一位出租車司機對中國青年報記者說。
「先拘留,後罰款,再等著送禮」
在這座城市裡,說起白玉嶺,無人不知。
他於1958年生於亳州,1984年在原亳州市公安局工作,1990年2月起在原亳州市公安局北關派出所歷任辦事員、科員、所長。1993年12月任原亳州市公安局副局長,2001年7月任亳州市(地改市)巡邏防暴警察支隊籌備組組長,2002年2月任亳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隊支隊長。
「從我辦過的職務犯罪案件看,此案中受賄肆無忌憚,涉及方方面面,影響惡劣,非常少見。」作為白玉嶺案的審判長,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二庭庭長徐速從2007年起主審職務犯罪案。據他介紹,此案中,光「受賄」一項就涉及到93人,基本上只要有人行賄,白玉嶺是來者不拒,毫無顧忌。
從起訴書上的指控可以看出,白玉嶺的「胃口」特別好。
面對小到2000元的商場購物券,大到30萬元的賄賂款,白玉嶺通通收入囊中。從賓館、浴室等娛樂服務業老闆,到承建特警支隊辦公樓工程項目的負責人,再到涉賭、涉黃人員,涉嫌經營假藥的不法藥商,甚至是特警支隊內部需要人事調整的有關人員,社會招聘的協警,只要給予一定的錢財,白玉嶺都會有求必應,置國家法律法規不顧,利用手中的權力,打開方便之門。
特警支隊的主要職責一般是處置暴亂、騷亂事件,而白玉嶺身為特警支隊長,卻專注於查賭、掃黃等治安案件。當地公安部門的一名工作人員說:「他一般對大型賭博案,以及賓館裡的賣淫嫖娼案比較重視。」一位亳州市民感慨:「白玉嶺的手伸得特別長,只要是他能插得進的,一定不會縮手。」
亳州是聞名全國的中藥材市場,有著「藥都」之稱,從事醫藥經銷是當地人的收入來源之一。
2001年7月,亳州市巡警支隊在亳州市藥材街查獲一輛裝有假冒中藥材的貨車,得知車上人員的家中藏匿有假藥,該支隊干警把他的父親逮到巡警支隊調查。其後,他的父親託人送給白玉嶺4萬元,白將其釋放。
2002年,市巡警支隊經常到一家醫藥公司檢查。該公司承包商為了能得到白玉嶺的關照,送去1萬元現金和3000元的購物券,白收下財物,答應給予關照。
白玉嶺在辦案過程中為小團體謀利,對應當立案偵查的案件不立案,徇私枉法,放縱犯罪多起多人。甚至網上追逃的嫌犯,他也膽敢多次違法釋放。
田某2005年因涉嫌犯賭博罪被警方網上追逃。2006年7月至2008年7月間,先後三次被亳州市特警支隊抓獲。他的朋友通過他人三次送給白玉嶺1萬元蘋果牌服飾券及7萬元現金,他的妻子通過他人送給白玉嶺1萬元的購物卡。白玉嶺收下錢財後,多次釋放田某。
在白玉嶺看來,只要有錢,就好說話,「先拘留,後罰款,再等著送禮」已經成為他的生財之道。
他的貪婪,連他手下的「親信」也看不過去
「白玉嶺連手下人也不放過,一般干警辦理正常報銷,如果不給他一定好處,就辦不成。」徐速覺得,這點實在有違常理。
俗語道:「兔子不吃窩邊草」。但在白玉嶺眼裡,特警支隊這一畝三分地儼然也是一棵「搖錢樹」。
2006年11月,亳州市特警支隊的10名干警參加特警培訓,結束後,白玉嶺拖延報銷。後來,其中9名干警每人拿出500元,共計4500元,由一人交給白玉嶺,白全部收下後,即給他們簽字報銷培訓費用。2007年3月,又有8名干警參加了轉警培訓,結果白玉嶺故伎重演。8名干警每人拿出250元,共計2000元,由一人交到白玉嶺的手上,隨後,他在報銷單上簽下自己的大名。
2002年3月至2008年9月,白玉嶺利用人事調整的機會,先後收受五大隊、二大隊的6名工作人員共15.4萬元。這其中,就連他的「親信」也不例外地交上了5萬元的「活動費用」。
2005年至2008年,白玉嶺通過他人,共計收受2.3萬元,將9名社會人員安排在特警支隊任協警。9人當中,大多數人送去的數額都在2000元左右,似乎這就是「均價」。
白玉嶺的貪婪,甚至連他手下的「親信」都有看不過去的時候。
2008年7月11日,亳州市特警支隊干警在亳州市西關鴿子廠查處一起聚眾賭博案件,收繳賭資約8萬多元,白玉嶺將其中的3.2萬元佔為己有。
根據他的一名「親信」提供的證言,他與白玉嶺以及另外一人在白玉嶺辦公室清點賭資時,白玉嶺要以「耳目費」名義拿走3萬元,這名「親信」當場提出:「拿得太多了!」
日常的「小打小敲」,已經不能滿足白玉嶺日漸膨脹的貪慾。在他的授意下,一條屬於他的利益鏈逐漸形成,特警支隊裡就像安了一部隱形的「抽水機」,不停地把「肥水」灌進了他的腰包。
白的兩名下屬每次從罰款的返還款中,按比例地拿出一部分向他行賄,「每次500元~2000元不等」。2005年到2008年間,白玉嶺共計接受此類賄賂款29萬多元。
在偵查階段,白玉嶺供認了這一情節,但他認為這一款項是用來支付特情費用的。法院認為,沒有證據支持,他的「辯解和辯護理由與查明事實不符,不予採納」。
徐速認為,白玉嶺的所作所為等於「教會了下屬如何去從事不法行為」。目前,他屬下的兩名干警朱某與劉某也都涉嫌受賄和貪污,案件正在審理中。
白天是警察,晚上找小姐
「他白天是警察,晚上就進行一些非法活動,到賓館裡洗桑拿,然後找小姐。」亳州當地的一名警察這樣描述白玉嶺的日常生活。
有電視臺報導,當初辦案人員在對白玉嶺的辦公室檢查時,在櫃子裡發現了大量春藥、黃色光碟和價格昂貴的冬蟲夏草。
在亳州市的藥材店裡,這種名貴的藥材,一般標價都在每克100多元。他桌上的茶杯裡就有十幾根冬蟲夏草,由此推算,僅一杯水,就值千元。
從2004年以來,白玉嶺利用特權,長期在亳州市內3家浴場佔用3個高檔房間。他的生活規律是,一般上午到辦公室處理事務,下午就到浴場。
浴場是白玉嶺受賄交易的重要場所,在這裡,他為所欲為,喪盡天良。
2005年6月左右,白玉嶺先後兩次在亳州市的一家洗浴中心、一家賓館裡,將一名服務員強姦,並致使其懷孕。後來,白玉嶺安排兩名經營服務業的老闆勸說被害人在譙城區的一家醫院做了流產手術。白玉嶺支付給被害人6萬元作為補償。
據受害人證言,首次遭到強姦時,她要喊人,結果白玉嶺說了一句話:「你不要喊了,你再喊也沒人敢理你,沒有人敢來,大禹首是我的地方!」
大禹首是亳州市的標誌性地名,這裡商業發達,人流密集,然而就在這裡,白玉嶺利用自己的職位、職權對一名未婚婦女施展淫威,並最終得逞。對此,白玉嶺卻在供述中稱,這名服務員巴結他,想與他交個朋友。
該服務員在證言中稱,約一個星期後,她接到白玉嶺打到吧臺的電話,讓她前往一家酒店。「為找證據告白玉嶺」,她前往該賓館,結果在房間裡被白玉嶺再次強姦。之後,約二十多天,她感覺身體不舒服,就去醫院做檢查,發現已懷孕。
「作為一名公安,幹出這樣的事,簡直在作孽!他是個孬種!」一位亳州市民談起此事,咬牙切齒。
在亳州當地方言中,「孬種」不僅意味著膽小,還有缺德的意思。
女兒曾求他「安全著陸」
「真是想不到,即使在檢察院紮實的證據面前,只要是指控的犯罪事實,他就全部翻供,始終沒有聽到他對自身犯罪的認識。」徐速回憶。
庭審當天,公訴人花了近半個小時宣讀完長達17頁的起訴書後,當作為徐速詢問白玉嶺,起訴書指控的內容是否屬實時,他回答:「大部分不屬實。」隨後,白玉嶺還對多項指控進行逐一辯解,辯解時音量隨之升高,情緒也顯得激動。
徐速介紹:「法院工作人員去看守所發起訴書的時候,白玉嶺的情緒也是很激動,嘴裡口口聲聲一句話:‘有人要治我’。」
不過,白玉嶺在法庭上的表現,掩蓋不了他內心的虛弱。庭審前後的一段電視錄像顯示,白玉嶺曾經對著鏡頭痛哭流涕,他斷斷續續地說:「俺閨女曾經跟俺說過一句話,俺爸,俺啥都不求你,只求你安全著陸」。隨後,便雙手抱著頭部,泣不成聲。
来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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