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的時候,一天早晨在等公車時,駛來一輛白色的小公汽,女售票員站在門邊,半拉身子掛在車外大聲喊道:「一塊了,一塊了,到***地一塊了!」
出國前常坐小公汽,又方便又快,還人人有坐。這次碰巧碰上了就想著坐一把,回味一下七人小麵包車坐下將近二十個人的滋味。就是覺得有點奇怪,以前公共汽車票價是一毛兩毛的時候,小公汽的票價就是一塊錢,現在公汽票價都漲到一塊一張了,怎麼小公汽還是一塊錢呢?可能是快到終點站了,減價拉客。
我上了車,售票員叫我坐在副駕駛的後面的空座上,面向全車人。
車開了,售票員示意我買票,然後又讓另一個人,在我後面上來的,坐在車門旁的一個中年男人買票。
那人掏出一張一百元的大票,遞了過去。
售票員說:「一大早晨你怎麼拿這麼大的票子,找不開啊,你找找看有沒有零錢,一塊錢一張票。」
那人面無表情,抖抖百元票子說:「沒有,我兜裡就這一百塊錢的票子。」
售票員說:「你找找看嘛,哪個衣兜褲兜裡可能就翻出來了一個鋼鏰。」
男人紋絲不動:「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趕緊扯票找錢。」
售票員不高興了:「大早晨的誰能找開這麼大的票子,你什麼意思嘛!」
「我什麼意思?我買票!我拿一百塊錢買票犯法啊?找不開是你的事兒!」
「剛開工上哪兒弄這麼多零錢找給你?再說我把零錢都找給你了,後面還用不用幹活了?」
「我管你怎麼幹活,我拿錢買票,你找不開你自己想辦法。」
「我沒辦法,你自己想辦法拿零錢買票!」
小公汽的空間很小,他們倆濺出來的唾沫星子幾乎要涵蓋了全車人,我離他倆最近,躲也沒處躲。為了這麼點小事吵得這麼凶,何苦呢!
不知那個男人什麼事情不順心,心裏像裝了炸藥一樣。他把自己的惡劣情緒帶到這個小公汽上,傳給了售票員,售票員又會傳給下一個倒霉的乘客,乘客不知又將這股戾氣傳給誰……
雖然家裡人都叮囑我出去不要管閑事,可我實在忍不住了,掏出錢包拿出一塊錢來說: 「你們別吵了,我有一塊錢,替這位大哥買張票好了。」
沒想到那個售票員扭頭對我說:「憑什麼你給他買票,他坐車就得自己買票!」
更出乎意料的是,那男人也扭頭凶巴巴地看著我,抖抖手裡的票子說:「我幹嗎用你買票?我這個不是錢啊!」
本想息事寧人,卻變成了照鏡子的豬八戒,裡外不是人。
拿著一塊錢的手訕訕地收了回來。抬眼一看,發現滿車的人,本來看吵架看得津津有味的,一下子都把注意力都轉移到我身上了,那眼神,有點意味地,我敢肯定那不是什麼鼓勵讚賞的目光。
儘管被人當成怪物看,我還是盡量誠懇地又把錢遞給售票員說:「對於你來說,誰買票都一樣,對不對?你權當我和他認識好了,我來買這張票。」
轉頭對男人說:「你就當我借給你一塊錢好了,下一次坐車,如果碰到誰沒有零錢,你替他買張票,就當是還我了,不要為了這麼點小事吵了。」
男人說:「誰要跟她吵架?我有錢買票!不用你買!」
女的說:「沒見到這樣的,一大早晨吃錯藥了!誰坐車誰買票,誰也別矇混過去。」
兩個人這時蒸的不是包子蒸(爭)的是那口氣了。
我到站了,下了車,小公汽開走了,隱約還聽到他們的爭吵聲。
不知後來怎麼解決的。
我在美國也遇到過類似的事兒。
有一次停車,路邊的收費表只收兩毛五硬幣,我翻遍錢包也沒有找到一個,一籌莫展之際,旁邊的人為自己的車塞完了錢走過來跟我說:我這裡有誇特(quarter),替我塞了兩個進去。我一邊說謝謝一邊拿出一元紙票給他,他不要,擺擺手就走了。
一個朋友講起過她的經歷。一次她領著孩子到快餐店買漢堡,排到了發現店裡刷卡的機器壞了,只收現金,碰巧那天她身上沒有帶現金。孩子眼巴巴地看著店員,那人聳聳肩也沒有什麼辦法,朋友無奈地嘆口氣準備領孩子離開。旁邊已經交完款在等著取食物的是一家老外四口,這時看到這個景象爸爸走過來問店員多少錢,掏出錢包替她們把餐費付了。朋友非常感謝,拿來紙筆記下了對方的地址,回去後寫了一張感謝卡連同餐費一起寄還給了他們。
當你經歷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就會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舉手之勞幫別人一下是很正常的事情,所謂「贈人玫瑰,手留餘香。」自己也會願意把這份美好傳送出去。
可我替人買張票化解爭吵,在國內卻顯得很突兀,不被接受。我想關鍵在自己「善的能量」不夠大,壓不住戾氣,影響不了別人,還要努力培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