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嶺的黑色兄弟,誰能為你們超度亡靈?
王家嶺透水事故已經過了六天,被困的人已經接近正常狀態下的生命極限,而在透水和充
溢著瓦斯的地下坑道,也許不會再有奇蹟出現,而到底有多少人被困在了地下,至今仍是
一個謎團,也許永遠無解。在類似安全事故中,生命被打折和估堆的現象,人們也早已見
怪不怪。
二三十萬就可以封住親屬激動不安的嘴,於是一個個生命便開始下落不明。
但我們實在沒有資格指責那些遇難者的親屬,她(他)們或失去了丈夫,或失去了兒子,
或失去了父親,無一例外大廈已傾。死者已矣,但活著的人還要生存。不聲張,不給和諧
社會抹黑,就能盡快拿到撫恤金,有時還有額外的獎勵,反之,將變得遙遙無期。何況,
一個人死了,名字是否被報上去,於死者的家屬又有何意義?誰會為他們一灑同情之淚?
即便灑淚又如何,生活的重負、心靈的創傷、精神支柱坍塌的恐懼,還得自己經驗感受和
承擔。報上去,無非增加一個名字,改變一個數字,至於是260還是26,對死者的家屬沒
有本質的區別。有社會意義嗎?也許。260人會成為一個重大事件,可能引起媒體的聚焦
,引起公眾的討論和質疑,26人就像桌子上的塵埃被輕輕擦去。但這種意義必須以制度反
思和制度改進為前提,而根據經驗,這似乎是種奢望。
一週之內發生4起煤礦事故,這無論如何都具有標誌性的意義。但觸目所及,我們的國民
仍然載歌載舞,沉浸在崛起和幸福的暖流中,CCTV新聞頻道饒有趣味的報導著風花雪月和
奇聞異事。偶爾的報導也是中央領導的英明指示、現場領導指揮若定的大將風度,現場救
援的有條不紊。
我們的媒體似乎心照不宣的等待一種不言自明的結局,靜靜的等待,等待事情過去,等待
媒體鏡頭的離場,等待哭泣的聲音喑唔,然後遺忘。然後再等待下次事故。
縱使260人的悲劇,讓所有國人為此放下手頭現成的快樂,顯然屬於過分的要求,痛惜和
哀悼只應服從內心的約束。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過於誇大某次事故的悲劇內涵,多少有
點矯情,也對其他事故中的死者是不公平的。
儘管如此,我還是越來越驚異於我們對悲劇的容忍,紙媒和網上的主貼幾乎都是理性平和
的,反倒是跟帖的文字更真誠,從社會進步的角度,技術性探討改進之道自然屬於正道,
以建設性而非批判性姿態介入重大事件無可非議,社會的發展和進步應該是漸進的,畢其
功於一役顛覆過去重頭再來的想法只能是浪漫的,操作起來往往是更加悲慘的。但這種漸
進保守的發展模式,其前提仍然著眼於發展和變革,而不是為尊者諱避重就輕。一件悲劇
,如果故意消解其震撼人心的悲劇內涵,悲劇就變得輕如鴻毛,悲劇就會不斷重演。在一
個人治的社會氛圍內,要想使得悲劇的發生不成為常態,悲劇所給予各級行政官員的道德
壓力尤為重要。
反映到現實中,我們面對悲劇似乎已經麻木,似乎已經喪失了憤怒的能力,喪失了兔死狐
悲物傷其類的敏感,喪失了基本的同情心,我們可以理性的討論事件而可以不負載感情,
是一種進步還是一種退化?
我希望有記者將事件還原為悲劇,這種還原不需要刻意渲染,只需要將筆觸和鏡頭對準死
者及其家屬,為和諧計,宜重點還原那些內斂絕望的眼神,他們的家庭背景,他們的人生
經歷。怎樣的人生窘況逼使他們從事煤礦工這一高危行業。
而這將是對他們最好的祭奠,最好的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