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貞,江蘇太倉人,明代文學家、史學家。字元美,號弇州山人。他曾任刑部主事,後擔任員外郎、郎中。為官正直,不附權貴,並佔據文壇盟主地位二十年。王世貞作有傳奇《鳴鳳記》(一說為其門人所作),以震動朝野的嚴嵩集團與反嚴嵩集團的政治鬥爭為主線,開創了中國戲曲及時地表現重大政治事件的先河。王世貞還寫有《藝苑卮言》八卷,後人摘出附錄中的論曲之言,編印成《曲藻》。從《曲藻》可以看出,他已經比較深刻地認識到戲曲藝術的美學特點。
跟王世貞同時代的文學家歸有光,是昆山人,他的文學主張與王世貞「文必兩漢,詩必盛唐,大歷以後書勿讀」的復古主張針鋒相對。他的見解是:一、文章與天地同流,權勢雖能榮辱譭譽其人,卻不能奈文章何。二、文章的價值,作者應有自己的判斷,這與杜甫所說「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有異曲同工之妙。他認為,宋元諸名家已足以與古人相頡頏。
儘管歸有光當時只是個在安亭江上教書的老舉子,卻直斥「聲華意氣,籠蓋海內」的王世貞,稱之為「一二妄庸人」,絲毫也不給情面。但有意思的是,最早肯定歸有光散文成就的,偏偏是他的論敵王世貞。歸有光死後,王世貞做了一篇《歸太僕讚》,對歸有光的文學主張和風格表示讚賞,對自己早先的見解有所追悔。序文說:「先生於古文辭,雖出自史、漢,而大較折衷於昌黎,廬陵。當其所得,意沛如也。不事雕飾,而自有風味,超然當名家矣。」王世貞這種勇於承認對手的雅量,值得稱道。
王世貞不僅有不同一般的才華,而且有顯赫一時的地位和勢力。明萬曆十一年,他以應天府尹的身份赴南都金陵(今南京),後在這裡為刑部侍郎、尚書,士大夫們趨之若鶩,許多人奔走在他門下。他的片言只語,便可「翕張賢豪,吹噓才俊」。可是,劇作家湯顯祖並不買賬。當時,他雖與王世貞同在南都金陵,而且是王世貞之弟世懋的直接下屬,卻根本不願與王氏兄弟相往來。 為了揭露文學復古派的真面貌,湯顯祖甚至還與朋友一起,把王世貞和李夢陽、李攀龍的詩文拿來解剖,拿出他們詩文中模擬、剽竊漢史唐詩的字句,加以塗抹。王 世貞知道後,啞然失笑,對他們將自己的作品作俎上之論的做法,淡然置之。
明嘉靖三十二年,年逾四十的梁辰魚被聘為浙江總督胡宗憲的書記。剛想為抗倭出謀獻策,實現自己多年來所懷的立功報國夙願,孰料胡宗憲被劾逮問,總督府因之撤銷,梁辰魚從此回到陽澄湖畔,悉心研習昆山腔。他用昆山腔創作的以范蠡和西施的愛情故事折射吳越兩國興衰存亡的劇本《浣紗記》,成為有史以來最早的昆劇之一。一經出現在舞臺,街頭巷尾便四處傳唱,江浙一帶的許多優伶倡女都想前來拜他為師。然而,有一次尚書王世貞、大將軍戚繼光專程前往他家拜訪,他竟於樓船簫鼓中仰天長嘯,旁若無人。他不諛權貴,寧肯和劍俠力士、和尚道士交往。王世貞並不介意,仍與之切磋水磨腔。
繼《浣紗記》之後,很快出現了昆劇《鳴鳳記》。由於這部戲是在嚴嵩父子下臺後問世的,劇中所涉及的人物和事件,都有據可查,作者有意匿名,難以考證。很可能是王世貞所作,也有人認為是他的門客所作,王世貞本人參與了劇本的修改,並為《法場》一折填寫了曲詞。劇本剛剛寫成時,王世貞親自調教家班排練,並在家中設宴,邀請當地縣令前來觀看。縣令欣然前來,落座之後發覺是抨擊嚴嵩父子的戲,嚇得臉色都變了,急忙告辭。王世貞拿著朝廷邸報說:「嚴嵩父子已敗矣!」縣令才重新入座看戲。《鳴鳳記》問世後,廣泛流傳於各地,數十年後,金陵仍有許多戲班演出。
王世貞雖有《鳴鳳記》,但他以「吳閶白面冶遊兒,爭唱梁郎雪艷詞」的詩句,高度讚賞梁辰魚所創作的曲詞以精工綺麗見長,產生了廣泛的社會影響。這是迄今為止對梁辰魚最好的評價。顯然,對待歸有光、湯顯祖、梁辰魚等文學家、戲劇家,王世貞是頗有雅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