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上海已經成了中國律師處境最惡劣的城市之一。不用說鄭恩寵,判刑出獄後還被繼續軟禁在家中,馮正虎已七次由日本乘機試圖回國,或登機不成,或闖關受阻,至今還在打國際官司,只觀察嚴義明律師的遭遇,便知其惡劣程度已是登峰造極,令人髮指。這不僅是因為我和嚴律師是朋友,對其比較瞭解,頗有感情。而且他是一個試圖尋找政府容忍底線,性情相當理性溫和的律師,假如連他這樣一個聽話的律師,也得不到政府的保護,那麼,上海還哪裡有執業律師安全的角落?
我是2006年初認識嚴律師的,他在香港《前哨》雜誌看到廣告,知道出獄後我以書法創作為生,就支付1000元人民幣購買我寫的一個唐詩條幅,這令我感動,但2007年我在上海籌備赴日書法展時與其面談,才知道他不完全出於同情,還因為他酷愛書畫,他堅信我的書法作品有收藏價值,當我懷著感恩之心,給他介紹了一筆生意時,他又買了我的一副書法中堂作為回報,這件事足以說明嚴律師是一個重情義而又懂得經營理財的人。通過幾次接觸和交談,我得出結論:他沒有鄭恩寵那樣挑戰強權的勇氣,和中國許多律師一樣,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尋找和堅守政府所能容忍的底線,毫無疑問地,他想在正義和富有之間找到平衡點,既想多賺錢,過上現代化的大都市生活,又想成為敢於為弱勢群體打官司,主持公道的正義之士,而4月13日突如奇來的暴力襲擊則粉碎了他的夢想。
顯然,共產黨一家獨大的冷酷社會現實告訴他:或者與其同流合污,協助法官吃完被告吃原告,過上紙醉金迷的生活,或者與其徹底決裂,連律師牌年檢都拿不到,忍受貧困與寂寞的煎熬,中間路線根本就沒有!
以往,嚴律師雖然沒有直接與當地政府叫板,但他多次代表小股東與大老闆對簿公堂,已損害了權貴資本主義社會中兩個不可分割聯為一體階層中的重要一員:新興資本家階級。東方企業集團的大老闆張某,何許人也?坦率地講,我在黑龍江省多次見過此人,他在中國政壇上的交際能力,可能僅次於萬達集團的董事長王建林,別說俞正聲,就是溫家寶,恐怕也奈何他不得!早在改革開放之初,他在呼蘭縣當一個包工頭子的時候,就說過:朋友之間沒有真正的友誼,只有永恆的利益,我不知道他這個農民是在哪裡學來的這句名言,但我明白他發家致富,名利雙收,一度擔任全國工商聯副主席和全國政協常委,多年來靠的就是這個信條。
而被稱為"中國證券市場中小股東維權第一人"的嚴律師,在2008年6月,四十歲剛剛出頭,就事業有成,他還是"初生之犢不怕虎",不知道張某不是顧維軍,欣然接受了東方企業集團幾位創始人及一些小股東的委託,為其維權,並在今年初向國家發改委提出公開4萬億資金去向的建議,故此招來了災難。
我知道,嚴律師的辦公室設在上海一家民生銀行的樓上,不論何人,要想進入,不僅要經過保安的檢查,而且大樓設有全程監控錄像,一切都記錄在案,所以,很快三個東北口音的犯罪嫌疑人就落網了。然而,據一週前博訊網上公布的消息,暴打嚴義明的黑社會兩位主要成員已被取保候審,一時間上海輿論界和政法界一片嘩然。這說明困惑的人,不瞭解張老闆,也不瞭解中國當代社會的生態和本質。在我看來,俞正聲不過是做做樣子給律師和其他人看看而已,並無懲辦傷人凶手的誠意和實力。
嚴律師明白,根據中國最高人民檢察院刑訴規則第38條規定,對於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犯罪嫌疑人,以及其他性質惡劣、情節嚴重的犯罪嫌疑人,不得取保侯審。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嫌疑人,當然也不能取保候審。博訊新聞網報導說,早在凶手尚未到案之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上海市委書記俞正聲就有過批示:"對入室暴打嚴義明的凶手,要從重從快從嚴"。時至今日,凶手已被抓獲半年有餘,但上海市警方和檢方至今沒有給嚴義明以任何法律上的交代。何時起訴凶手?何時向嚴義明和公眾講清楚幕後的黑手為何人?何時將凶手和幕後黑手繩之以法?"快"在哪裡?"嚴"在何處?檢方和警方都沒有了下文。
於是,嚴義明找到了上海檢方追問緣由,結果令他吃驚的是,他們信誓旦旦的保證:絕對沒有取保任何參與暴打他的犯罪嫌疑人,而上海市公安局一位負責人走的更遠,索性連這個案子曾被市委書記批示過都不承認。可以想見,站在俞正聲身後的保護黑社會的人物,權勢有多大!難怪早在今年五月份,博訊網曾發表對嚴義明案件的預測,文章說,嚴義明被打事件要麼將不了了之,要麼將狸貓換太子。當時發表這個預測的是,上海市公安局一位有良知的干警,現在看來,傳說北京有劉延東和王兆國等人,直接參與包庇暴打嚴義明的黑社會,並掩護幕後黑手東方企業集團總裁張某,也並非是空穴來風。
無奈,鬥法不行,嚴律師只有求助於新聞界,5月7日中國網、東方網及上海《每日新聞》等媒體先後以《嚴義明案是否與東方集團有關待公安機關確認》和《兩股東舉報東方集團原員工涉嫌行凶襲擊嚴義明》為標題,發表文章,向社會公布了原東方企業集團書記、監事會主席遲某的司機韓某可能勾結黑社會對嚴義明律師採取暴行的細節。5月8日,《上海證券日報》刊發記者文章也將兩員工舉報之事向社會公布,一時間群情激憤。
然而,面對輿論指責,上海市公安局依然咬緊牙關,硬是不向當事人嚴義明公布打人凶手是誰,也不公布幕後委託策劃的人是誰。最終承受不住壓力的上海新聞界,只有順情轉向,接受上海市警方的官方說法:打手者均不供認委託人為何方財神。他們假裝一幅無奈狀。
但是,只要看看《中國新聞網》和《騰訊財經網》在5月5日中午11時發布暴打嚴義明凶手的照片,和文字說明,既可知道行凶者已交待了幕後黑手,奇怪的是,一個小時以後官方的《中國新聞網》就對此闢謠,稱組織者拒不交待委託人是何許人也。至此,真相永遠地向嚴律師和關心此案的人們關上了大門。
我想,假如上海警方把對付鄭恩寵的辦法和殘害楊佳的手段,拿出一點點來,不怕這幾個打手不招,不怕幕後的委託人不浮出水面,問題是指使他們打人的老闆,不僅擺平了江派,而且也擺平了胡派,或者說兩派都利用了黑社會打手,為已所用,因此,藉助於中共內部權鬥有限地伸張正義,像抓捕重慶的黎強案那樣,深挖張大老闆,已不太可能。
這就給我們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當面對鄭恩寵與專制政權戰鬥的時候,像嚴義明律師那樣,是否能夠找到政府容忍的底線?是否能在財富和正義之間找到最佳的平衡點?或者換句話說,做為一個律師,不接手敏感的政治案件和人權案件,只專注於證券之類的經濟案件,並對鄭律師的遭遇保持沉默,能否過上富華而安康的生活,並笑看中國社會和平轉型?
現在,2002年,被美國《商業週刊》評為年度"亞洲之星"的嚴義明律師的遭遇,已作出了有力的回答。他的經歷再次告訴我們,每一個律師,都應當學習鄭恩寵,都應當借鑒嚴義明,如果都勇敢地站出來,不僅為小股東,而且為訪民,為異義人士,為法輪功學員等一切弱勢群體理直氣壯地維權,那麼,暗地裡襲擊正義之士的打手就沒有了市場,新建立的憲政民主制度,就能給我們每一個人帶來常治久安的生活環境。
2009年11月3日於多倫多
(文章只代表評論員個人的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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